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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批評他:“小無眉,你為什么只吃這么一點,還將糧食倒在了外面?這樣是長不高的,如若是一只兔子只吃這么一點,出洞時也跑不過其他的兔子,會很跌份兒,沒有面子?!?/br>我回憶起以往被壓醒的時光,看了玉兔一眼:“這就是你兔形這么胖的理由?”玉兔想了一下,勉為其難地承認了:“嗯……”無眉很難得地笑了一下:“我不靠人吃飯,是靠其他的東西養(yǎng)活?!?/br>他那個笑容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無眉往我這邊望了望:“人神有別,我走的路在六界之外。道不同,此事成后我們也無緣再見,但是——”他咳了一聲,干巴巴地道:“你們請我吃飯,我可答允你們一件事?!?/br>玉兔疑惑道:“六界之外?”無眉面無表情,看他如看一個傻瓜:“天地五行能跟我說悄悄話兒,你信不?”玉兔驚道:“這,這么厲害?”他斟酌了一會兒,惴惴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把語氣壓了下來:“比謝樨還要厲害,嗯……更厲害一點點罷?”我:“……”我注視這個少年,隱約想起了我少年時看過的一些奇談。有一說是世界分神、魔、仙、妖、鬼、人六種。神為遠古洪荒時的夸父、女媧之類,俱已消隱在古往今來、四方上下的宇宙中。我和玉兔這樣的,叫做仙。林裕那種,雖為皇帝,身后護佑著一國龍脈,與仙界有勾連,但仍舊是個人。凡人中也有修仙者,只求無窮無盡的壽命,不再有rou體凡胎之苦。人與神仙看著差別是挺大的,但要同歸于這六道之間,有各自的來路與去處。而有一類人,眨眼間能斷天地五行、舉手投足能讀懂六儀星盤,在他們眼中,萬物都能說會道、因果齊全,更不會被方寸芥子間的事所束縛。神仙對他們而言不算什么,凡人則更入不了他們的眼。好比一個算命的,學破了頭學得個六爻,給人看命時,有八或九成能說中,剩下一成不中的時候,要歸結(jié)于運氣不好。但對于一個踏入了六道之外的人,命格都是坦然呈現(xiàn)在他眼前的,無數(shù)種可能得以被窺見,不存在秘密。我前世看那些修仙傳奇,唯獨見過一本書敢將主角這么寫,當時直追得廢寢忘食,晚上在被窩里點著燈也要看,險些燒了床榻。今番無眉這么一提,我陡然想起了這么個說法。我有點懷疑。傳奇定然是有夸張的,如果真有這樣的人,判官憑著什么本事,能收這么厲害的徒弟?無眉盯著我:“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至于其他的,我答應了判官大人,不能同你們說?!?/br>我被剛剛的猜測洗了腦,一時沒反應過來,也驚道:“你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嗎?”無眉頓了頓,再用看玉兔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你剛剛看我跟看你丈母娘似的——判官大人說得對,越是冷冰冰的人內(nèi)心越是sao氣,整天看著挺正經(jīng),腦子里不知道能想到什么地方去?!?/br>我:“……”我冷靜下來,注意到他講的是“不能同‘你們’說”,意思是判官知道,卻不能告訴我和玉兔。拋開我胡亂想到的那些,這個算命的少年無眉,同我們又有什么關聯(lián)嗎?一頓飯吃得我好奇心大起。但這少年口風死緊,任憑玉兔接連發(fā)問,也只是接著用看傻瓜的眼神,和藹地望著他。“你們?nèi)グ?,閩人鄭唐,再混進朝堂中看一看。”無眉站起身來,看了玉兔一眼,再看了我一眼,眼神清明:“以后,你們會用得上我的?!?/br>☆、聰明兔身為鄭唐,十年辭官后再次出山,雖不需要再考一次科舉,但需要中間人引薦,再由皇帝審批過后方能入朝。普遍來說,這位引薦人,以當年中榜時點中自己的考官為上佳,若是早前就約定了門生關系,師生的名頭已經(jīng)坐實,再回來時縱然心有芥蒂,也不好駁這個面子。一是時已有十年之久,人人都愛聽伯樂相馬和浪子回頭的故事,稍不留神還能傳成美談。二是陳明禮年事已高,我琢磨著時間,他也快到了收拾包裹告老還鄉(xiāng)的日子。雖然他與豫黨斗智斗勇的熱情十分高漲,可人畢竟磨不過歲月,他本人大約也想找個接班人出來。懷著這樣的期待,我讓玉兔將我身上的障眼法換了換,照著無眉給的一大摞畫像修正,不求形似,力求神似。我握緊玉兔的雙手,一面回想他畫的兔子頭一邊道:“你畫畫這么好,一定不會把我修得亂七八糟的罷?”玉兔受寵若驚:“不,不會的。”我擔心他再出岔子,決定趁機再對他進行幾番敲打:“我在外給別人看鄭唐的臉就好,謝樨這張臉,只準你一個人看,知道了嗎?”玉兔一雙眼亮晶晶的,開心得說話都不利索了:“知,知道了?!?/br>他施完法術后,我為了確認效果,又去楊柳街找了一回無眉。鄭唐有一副招桃花的大叔臉,無眉起初沒將我認出來,差點將我當成一個輕薄猥瑣的老斷袖,并試圖對我進行毆打。我道:“少俠,別動手,自己人。”無眉冷靜下來之后,表示效果非常好,捎帶著夸贊了一下我原本的長相:“原本見你我想一卷卦圖扇過去,現(xiàn)在見你只想把你丟去花柳巷子,早日被人踩死的好?!?/br>我放了心,一大清早就往陳明禮府上遞了信函,接著在門房處等著。玉兔化了原身蹲在我腳邊,那門房看了看他,對我道:“這只兔子是你帶來的?我們大人不收禮,也不吃葷腥,你還是原樣帶回去罷。嘖,也難為你,上哪兒找的這么大一只,我瞧著比對面街屠戶養(yǎng)的的小豬都胖?!?/br>我抱起玉兔,用袖子將他收好:“多謝提醒。那么,我就在此地等著大人來?!?/br>時過正午,早朝下了很久了,我在陳府前蹲著,隱約看見一列轎子從不遠處的巷口拐了出來,過不多時,停在了大門對立的影壁處。一個老人慢悠悠地被人攙扶著從轎子上下來,腰背都有些佝僂,步伐卻還穩(wěn)健,五官圓潤精短,帶些喜相,是同我爹一類的人;正是陳明禮。他已經(jīng)看到了我。幾步之遙,我袖子里揣著玉兔,沉沉墜下一大截,對他拱手,叫了聲:“老師?!?/br>陳明禮的步伐頓了一頓,再往我這瞥了一眼,連門房遞過去的名帖都沒接,便頭也不回地踏入了府邸中。玉兔悄聲問我:“謝樨,我?guī)湍慊男尾怀晒???/br>我摸摸他:“不是,我們再多等幾天就好?!?/br>得意門生一言不合就棄官回鄉(xiāng),一走就是十年,換了我我也郁悶。來這一趟,苦rou計必不可少,要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