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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他帶我去了墳場。我先望見的是我的墓碑,上面照例一份飯團(tuán),一份干硬的豆包,我落地還沒站穩(wěn),玉兔便拉著我走了過去,只是沒在我墳前停下,而是往后又繞了幾圈,幾丈開外的地方,另有一方青石的墓碑。前些天落雨,墓上還有些濕滑的水痕,深深洇進(jìn)去。墳?zāi)挂呀?jīng)有些舊了,碑前空空落落,什么都沒有。玉兔搖著我的手:“謝樨,你看。”我循著碑文往下看,看得開頭幾個字:“葵丑年生,過往十三年?!?/br>我算了算日子,這年出生的人如果活到現(xiàn)在,今年虛歲當(dāng)有十七,又是一樁英年早逝的憾事。那年月過后,再刻著幾行小字,字跡有些模糊不清。玉兔伸手擦著上面的青苔痕,我凝神去看,見那后頭寫著墓主人的姓名家譜——“陳姣瑤,東門陳氏。母從定陵陳趙氏,父陳明禮?!?/br>“老來得女,不盡歡喜,繞膝十三載,難陳父母心意,愿來生順?biāo)扉L安?!?/br>作者有話要說: [1]:故事引用:看過大明宮詞的盆友們應(yīng)該知道這個公主的原型就是太平公主。不過與劇里不同的是,歷史上的薛紹只有太平一任妻子,且夫婦倆感情還不錯。這個苦逼的男人其實是太平的第二任丈夫武攸暨。☆、歐拉拉陳明禮的女兒,竟然已經(jīng)去世了。難怪我不曾見陳府大小姐回來省親,也不見陳府有什么親家走動的關(guān)系。我此前還猜測她嫁去了名門望族,規(guī)矩森嚴(yán),是以才一直沒能回來。林裕的爹當(dāng)政時,禮部一幫孫子為了防止家中的三妻四妾時不時地回娘家鬧,折騰出了一個四品以上官員妻妾歸寧省親時的流程制度,勒令官家人遵守。女兒嫁出去后歸家,按慣例要由生母或者父親偏房接引,這才叫做不亂禮數(shù),但陳明禮并未續(xù)弦,這個流程跟不上,我還以為他是怕被人嚼了舌根去。我再同玉兔一起將陳姣瑤的墓碑周圍清理了一下,掃掉青苔,將雜草也撥去了一邊。玉兔將他隨身攜帶的當(dāng)零食吃的大紅薯擺在了墳前,有些迷惑地問我道:“為什么陳爺爺看你也不來看她?你們兩個的墓離得很近?!?/br>我也注意到了,陳明禮最近日日給我上供奉,香火不斷。陳姣瑤墓離我的墓只有半山之隔,若是為人父,不可能這點距離都要嫌遠(yuǎn),老陳頭也不是那種人。我還記得有一回,眾人搭灶火一起吃散飯的時候,談?wù)撨^陳家大小姐的話題。陳府中只有寥寥幾個長工,平日里口風(fēng)死緊,基本不參與我們的對話。剩下七八個做事的新人,來府中時間最長的也只有一年半,也同我一樣,都以為小姐嫁人了。眾所周知,陳家有一處空置的園林,平日里沒什么人去,但每天都要遣人清掃。聽說小姐的閨房便在那里,屋里一切物件歸置都原封不動,保存得整整齊齊。陳明禮沒事兒還會去園子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只是不常進(jìn)去。我嘆了口氣,摸著玉兔的頭道:“我們回去面對面問他罷?!?/br>我攬著他,想拉他同我一起回去,他卻不肯走,只是默默看著那方墓碑,片刻后方問:“謝樨,凡人十三歲時,大概是什么樣子?”我想了想:“大約就是你當(dāng)小兔子時的樣子,剛出洞不久?!?/br>玉兔很難過地看著那墓碑上的名字,在身上摸了半晌,掏出了他珍藏已久的大白菜,和紅薯一并堆在了墓前。“我們兔子不出洞,都不知道外面這么好的。凡間比天上還要好,可是她都不知道?!?/br>玉兔道:“謝樨,我現(xiàn)在有點明白死是怎么回事了。”他聲音很低,我聽得心里一陣發(fā)緊。我想了想,只能安慰他道:“人間的苦處,這女孩兒也沒遇到多少,若是她長到如今,還要嫁給林裕這樣可怕的皇帝,日子可能也會很苦。判官心好,遇見這樣年輕早逝的魂魄,通常都會給個好命的,保她下輩子平安順?biāo)臁D悴槐靥y過。”玉兔低頭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哄他:“回家去好不好?我抱你回家,咱們?nèi)タ纯茨汴悺瓲敔斏眢w好些了沒?”其實從門生關(guān)系來看,我叫陳明禮老師,他長我一個輩分,玉兔也該跟著叫老師。但他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我見慣了便不太管他。玉兔在我的哄勸中變了兔子,被我抱在懷中帶了回去。剛一進(jìn)門,我便聽說陳明禮已經(jīng)起來下床了。我將玉兔放在我腳邊,輕聲囑咐他回房等我,這只兔子便很頹靡悲傷地順著墻根挪走了。我望著他圓溜溜的小尾巴嘆了口氣。陳明禮召我去見他,他端坐在床,一身織錦黑袍,莊重肅穆。如我所料,我進(jìn)門后他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要我?guī)е裢米摺?/br>“國丈……我這個國丈還能活多久?我沒有一個可以嫁過去的女兒,可這是國師欽點,圣上如今如此信賴天數(shù),放到我頭上便是欺君重罪——”陳明禮頓了一下,沉沉嘆了一口氣:“終于還是輪到我了。”我道:“老師,未必,此事定然還有轉(zhuǎn)機(jī),您先告訴我,小姐的事情怎么說?”陳明禮面容有些憔悴,望著地面一聲不吭。我起初以為他聽漏了我的話,半晌后才見他緩緩開口:“墜湖而死,秘不發(fā)喪?!?/br>常言道,吊鬼舌頭長,水鬼百日喪。后半句便是講究,溺水而亡是最兇險的一種死法,有一說是因為這樣死去的鬼魂難以往生,需要找個替身方可平安投胎,這也是諸多水鬼傳說的由來。當(dāng)時盛夏,陳姣瑤年滿十三,去家中荷花池挖小菱角時誤跌了進(jìn)去,撈上來時人已經(jīng)沒氣兒了。而這樣死法的人,按家規(guī)是不得入祖墳的。陳明禮告訴我這些事情時不見得有多悲傷,他比我預(yù)想的要平靜得多:“小女離世已有四年,我將她埋在那墳場不惹眼的地方,為的就是以后我走了,尸骨無存時,她還能有個安生長眠的所在,不會被那些jian人打擾了去?!?/br>我道:“明白了,老師?!?/br>陳明禮望著我,埋頭咳嗽了幾下。這幾聲咳嗽驚天動地,我像是能瞧見他蒼老細(xì)瘦的骨架在隨胸腔一同震動,幾乎是要嘔出血的架勢。我嚇了一跳,急忙過去扶著他,給他順氣,他擺擺手讓我放開她:“不礙事?!?/br>他又道:“外人不知小女已死,我手中握著半個禮部,他們抓不著我實在的把柄,便想在后宮上做文章。若是小女真進(jìn)去了,那些豫黨還不得趕著往后宮中栽贓些禍?zhǔn)拢槺愕酪痪涫菄芍甘??咳咳,這種把戲我見得多了,這么多年下來,半點新奇的手段都沒有?!?/br>陳明禮坐得端方,架勢同他指點我打麻將時沒多大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