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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從兜里摸出一只鏑哨,扯開線頭,隨手一甩便甩出了一只地府信使。樹下散出一團黑霧,隨后逐漸聚攏,化成一只黑鴉的樣子,正落在我膝蓋不遠處。黑鴉低頭望了望,看見了一只滿眼放光的黑兔子。兔子道:“你好?!?/br>黑鴉明顯還記得玉兔上回說要將他捉回家養(yǎng)的事情,此刻仿佛受到了驚嚇,急忙跳腳奔去了無眉那邊。他抖抖翅膀,出口突然變成了判官那副鬼氣森森的腔調。不過今日與平常不同,以往判官說話都是一副很叼的樣子,如今卻透出了幾分凄涼。“謝樨,小兔子,我在這邊遇上一件事兒,實在是完不成。思來想去,只有找你們幫忙了?!?/br>千古奇聞,判官原來也有求人的時候。我聽信使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原來判官同我一樣,下界后半點仙法都沒有,沾了無眉的光,在紫薇臺也領了個司星官的差事。就在我和玉兔下凡之前,判官向林裕奏報,隨便編了個“豫地鬼怪異相四起”的話,請求圣上外派自己,徹查此事。林裕成天到晚疑神疑鬼的,當然是放他去了,還給了許多銀兩盤纏。判官再三拒絕了皇帝要分撥他幾個人保護他上路的建議,說是會影響自己術法的發(fā)揮,一定要獨自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河南。林裕估計是琢磨著無眉一派都有些不愿接近人,是宗門傳統(tǒng),當即就相信了他的鬼話。這一去,就叫他碰見了一樁大事。趕尸。趕尸這事本來不歸神界管,趕尸人走的是陰陽道,cao縱的是死人身軀,與魂靈沒什么關系。據(jù)說這樣東西起源于湘西,為的便是將客死他鄉(xiāng)的人的身軀運回故里,好讓他們入土為安。除了偶爾遇到,未免嚇死個把人之外,出發(fā)點是好的。判官便碰上了這么一隊趕尸人,陣仗頗為浩大。神仙與趕尸人本來井水不犯河水,判官路過時,卻發(fā)現(xiàn)了其中一具尸體,有些異樣。信鴉在無眉腿上盤了起來:“其他尸體都沒什么異常,唯獨那具尸體上,還殘留著些魂魄。不是生人魂魄,而是靠著術法,強行從地府收回的一點兒邊角零碎的魂靈?!?/br>我摸著玉兔軟軟的肚子,聽信鴉原句給我轉述,仿佛看見了判官本人在我面前捶胸頓足:“偷魂靈碎片!那么米粒點兒大的東西召回了,既沒辦法讓人還魂,又讓死去的人不能往生,你說那批術士圖什么?出了這么檔子事兒,老子我的績效多半又要扣一大半。”判官便為了自己的績效,連夜徹查了這件事。據(jù)說判官犧牲了自我,扮了尸體也冒充過趕尸人,終于探查出了那具尸體被牽引的去向,也找到了那具尸體的身份。“是一個死在外地的老婦人,是涪京人,那些人準備將她的尸體帶進京。她如今還在世的親人只剩下自己的兒子,名喚章乾,這人你見過。”章乾?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我在腦海中細細思索了一下,想了半天后,陡然驚覺:這不就是跟我一同抄過書的那個人么!也便是是陳明禮的另一個門生,俗話稱的白眼狼。前些天,他剛剛上奏彈劾當朝皇后與國丈,全然不顧師生情誼,想把陳家往滅門里逼。這便是所謂的棄暗投明。他背棄了在京中教養(yǎng)他、收留他二十多年的陳家,投靠了豫黨。據(jù)說奏折送上去之后,不少人也著實吃驚了一把。我思索了片刻,問那信使道:“我這邊的事,可以默認判官他都了解罷?”信使點點頭:“不錯。判官大人一直都派我們了解著您這邊的情況?!?/br>我還沒來得及思考這話中的深意,他便接著道:“包括二位上仙已經洞房的事,大人他也了然于心?!?/br>我:“……”玉兔被我摸得一直走神,絲毫沒有聽見我們的對話。他又翻了個身,讓我給他捏尾巴。我邊捏著它那圓溜溜的小尾巴,假裝也沒聽見,直奔主題開始分析起來:“一方面,這人投靠了豫黨。另一邊,他母親的尸體被人用這種方式帶回京城。與術士、巫術之類的事情聯(lián)系起來,這大約是一筆交易?!?/br>用倒打一耙,當那個彈劾陳家的出頭鳥的作為,交換母親的尸骨回京。黑鴉點點頭:“不但如此,正因著那追魂術追回來的一點魂魄碎片,那些沒良心的術士還謊稱他們可以生死人rou白骨,復活死人。判官大人查了,這批術士也是那姓張的在給錢養(yǎng)著。”“圈養(yǎng)術士……”我看了看無眉。無眉小少年一言不發(fā),慢慢拔著地上的幾根長草,伸過來逗弄玉兔,勾得他小爪子一伸一伸,卻始終撓不到。無眉在林裕心中的地位一直是不可撼動的。我雖然沒趕得上無眉剛進宮當國師的盛況,但已經從各方聽說了他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妖異手段,只差被皇帝供成神只,天天燒香火供奉給他。除此之外,小無眉其實也同林裕傳了點兒風月里的花邊新聞出來……畢竟,是個斷袖斷了一大半的皇帝么。話歸正題,前段日子我們找到了張此川,他便散布了國師羽化的消息,甩手出了宮,專心對付起他和判官那條線上的任務起來。國師一死,林裕終日惶恐不安,紫薇臺這一處始終沒被豫黨拿到手的地界,終于還是被張此川尋到了一個控制的時機。要壓制皇帝,一是情愛,張此川已經做到了。另是搞玄學,唯有無眉能做到,但他一走,張此川立刻趁虛而入,一點機會都不放過,也開始搞這些神神鬼鬼的勾當。紫薇臺國師,其實是不亞于后宮之主的一個位置。但我們當時沒想這么多,找到了任務目標后,便將這個地方當成一枚棄子,未做任何的未雨綢繆之事。無眉小少年顯然也反省到了這一點,但他聳聳肩膀,表示并不是很在意這一點,顧左右而言他:“有了這等布置,你要說那個姓張的小白臉不是想造反,我還真不太信。”我們都齊聲道:“嗯。”無眉神情復雜地望著我們。過了會兒,這小少年再咳嗽了一聲,摸著鼻子,尷尬地補了一句:“好吧……是我考慮得不周全。我道歉?!?/br>玉兔向他伸出一只小爪子:“沒事的,小無眉,我剛下凡時,也經常犯錯誤,幾時改正就好了。”無眉思想斗爭了半天,最后象征性地握住那只小爪子搖了搖。我批評了玉兔帶歪話題的做法,然后道:“我們還是回歸正題罷。判官查到這件事后,再做了些什么?”黑鴉跳上無眉的肩頭,歪著腦袋道:“大人他……打入了術士內部,成了術士們的頭頭。”我:“……”他再道:“并受到了張此川的特殊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