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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也沒有跪,他站在那兒,眼神清透地望著玉帝:“玉帝爺爺,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錯。”此言一出,玉帝陡然拍桌,怒道:“你感情用事波及仙根,為謝樨擋刀,這不是錯?將私人感情放在六道眾生之前,這不是錯?若是日后那孽龍再有大動,單憑你這個元氣大傷的軀體,要如何履行你的職責(zé),如何應(yīng)對星盤亂象?!”這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玉帝平日里一副慈眉善目的老爺爺模樣,這樣動怒的確是十分少見的情況。玉兔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我望著他,不免有些擔(dān)心。這只兔子最經(jīng)不得人說,我原先同他開個玩笑他都能委屈得掉眼淚,恐怕又要好一通折騰。可是很快,我發(fā)覺我想錯了。玉兔仍然是用之前那樣有些傻,還有些堅定的口吻道:“可是我的傷已經(jīng)好了?!?/br>他前后轉(zhuǎn)動了一下,活動了幾下臂膊,表示自己現(xiàn)在十分健康,而后睜大眼睛,十分無辜地往上面看過去。仿佛在說:你為什么還在糾結(jié)這件事呢?玉帝氣得險些沒背過氣去。和玉兔對話有時就要經(jīng)受這樣的波折與考驗,兔子想事總是十分的直來直去,從來只看得到眼前。玉帝險些把自己的胡子都給揪斷了,半晌才發(fā)著抖道:“胡鬧!任性!強詞奪理!我看星君你真是越發(fā)不可理喻了!”大殿里靜得如同墳?zāi)挂话恪?/br>玉兔卻毫不動搖,依然用那那副清透的眼神望著玉帝:“我……不認錯。救謝樨沒有錯,我喜歡他?,F(xiàn)在我的傷也好了,不影響的。”我動了動,想要上前去,卻被判官拉住了。他低聲對我道:“冷靜。你難道瞧不出來,小兔子他只準備這樣說了?你真當他聽不懂玉帝說的話?”我陡然一怔。玉兔這番認死理的模樣我并不陌生。他一向是認死理的,幾頭牛都拉不回來,但我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的確有些任性,仿佛認準了跟人叫板一樣的眼神,那眼神之后,還有一絲我從沒發(fā)現(xiàn)過的冷靜與淡然。這樣的他已經(jīng)像個獨立面對風(fēng)雨的大人了。不再是那只在我懷里打滾的小兔子。我聽見稀里嘩啦的一陣響聲,玉帝這次連桌子也摔了:“我告訴你,不要試圖與天地六道作對!你護他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什么時候連這天地眾生都不在乎了,我看你能鬧到什么地步去!”玉兔道:“我不會?!?/br>他仰著臉,認真地望著高座在寶座上的玉帝,認真地道:“我會做好我的事情,我也會護謝樨護到底?!?/br>玉兔一直沒有看我。我有些想笑——與天地六道作對?不過是談個戀愛的事兒,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嚴重了。誠然,玉兔現(xiàn)在一副為了我不瘋魔不成活的樣子,在別人看來的確有可能壞了大事,但是我已經(jīng)從那些事中脫離了。張此川已死,胡天保已死,林裕的皇位固若金湯,他不必再做些令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噩夢。我再告誡自己一次,所有的事情都結(jié)束了。我有些看不懂玉帝和其他眾仙的反應(yīng),以我的眼光來看,這怎么樣都是小題大做。對玉兔,未免也有些矯枉過正了。當初撮合我們兩個,在列眾仙都占了個頭去,無論如何也論不到“情”字上面做文章。玉兔死犟著不肯松口,玉帝那邊的滔天怒火一直未平息,剩下一群小仙在瑟瑟發(fā)抖。最后,我聽見玉帝道:“罷,我不管你了!太陰星君關(guān)入思過庭中面壁一年,什么時候想好了再來同我說道罷!”最后一個被砸碎的筆筒落了地。玉兔伸手撿起一小片碎玉放在手中,再抬起眼睛的時候,竟然是微笑著的。他偷偷對我做了口型:“謝樨,你可以來看我的。只有一年?!?/br>我心里難受,剛要上去同玉帝理論,便見他喝了口茶,摸了把胡須,看向我道:“兒女私情不可有。往后凡間的事,單謝樨一人下凡去,太陰星君不可介入?!?/br>我有些茫然。我道:“天君,凡間無事?!?/br>在我身后,判官卻出列拱手:“凡間有事。是我稟報不周,兔兒神暫不知情?!?/br>我回過頭去,望見判官一臉嚴肅,手中握著一卷厚厚的書本。他將它翻過幾頁,舉起來給我們看:“眾仙,這事近日人間的往生簿,凡是已死、過了三生石的魂靈,名字盡數(shù)在列,大家應(yīng)當都知曉。若是一個人已死,他的名字必然會出現(xiàn)在這上面,等到轉(zhuǎn)生之日方會消隱?!?/br>我站得離判官很近,能瞧見上面的字樣。往生簿我見過,上面的名字永遠在不斷浮現(xiàn),隨著凡人的諸多生死往后追加,宛若由墨跡化成的蜉蝣。在凡間時,為了探明陳姣瑤的身份,我也曾托判官替我在往生簿上查著女孩兒的名字,結(jié)果是沒有。當時我們都以為她已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后來才想到是她根本沒有逝世。現(xiàn)在判官用了法術(shù),將往生簿上的字跡停在了某一天。正月二十三,我們追捕張此川、在斷崖前一戰(zhàn)的日子。判官道:“經(jīng)查明,凡人張此川并未逝世,命數(shù)未到,他仍在人間。”他清了清嗓子,眼神直直地望向玉帝:“鑒于這般情況,我特請詔令,希望天君能恩準我同謝樨再次下凡,將此事徹底了結(jié)?!?/br>玉兔被押去了思過庭。我走出凌霄殿,只覺得迎面一陣涼風(fēng)吹來,睜眼看過去,號稱一向在廣寒宮內(nèi)閉門不出的嫦娥站在遠處,看了我一眼,而后騰云離開了,我亦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大約是對我覺得失望。判官問我道:“你要去看看小兔子嗎?時間有些趕,不過還來得及?!?/br>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道:“祥瑞克孽龍,這中有什么講究沒有?”判官略一沉吟,對我道:“這個,情況多有。不過里面的講究,大約是一種祥瑞對應(yīng)一種妖邪,小兔子屬地靈根祥瑞,??肆衷5乃畬冱S龍。像你以前的那位青龍朋友,同你一樣是木屬的,對應(yīng)的則該是火屬的麒麟。五行相抵,這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我再問他:“地靈根的祥瑞,能抗衡孽龍的,整個天庭中有幾個?”判官掩著袖子咳了幾聲:“雖說以后說不準,但現(xiàn)在能完全抗衡孽龍的神仙……不太多。地屬性的祥瑞——大約只得玉兔一個?!?/br>我道:“好的,我知道了。”判官有些急眼,急匆匆地過來要拉我:“這件事,我跟你說,你也別太——”我不再說話,大步向前,徑直去了思過庭。天庭小仙眾之前都很通人情,我現(xiàn)在過去一看,守門的正是我頭一回去凌霄殿中遇到的那只小豪豬精。他似乎是不太記得我了,見了我周身騰騰的仙氣,也只不停地道著:“上仙好?!秉c頭哈腰地放我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