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個兒全身都在抖，抖得都他媽快得羊癲瘋了，就感覺什么膩乎乎的從手底下流過去，他正想著睜開眼看看是什么東西，就聽見肖俊在他耳朵邊上問了一句，“滋味兒怎么樣？”

他狠狠喘了口氣，把腦袋偏了偏，眼睛睜開一條縫兒看著肖俊。

——“挺好的……老子欠你姐的……都還清了！”

肖俊撐著胳膊站起來，迎面刮過來的風(fēng)讓他全身發(fā)冷，他低頭看著趴在他腳底下的陸君知，對方整條右胳膊都垂在大片刺眼的鮮血里。

他毫無預(yù)兆地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很久很久以前，他以為自己早就忘了，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來，他以為再也不會痛了。

“嗨，哥們兒，我叫陸君知，你叫什么？”穿著一身球衣的男生站在陽光下和他打招呼。

“……我叫肖俊?！?/br>
“那叫你阿俊啦，天氣這么好，阿俊，去打球么？”男生抱著籃球，咧嘴沖著他笑。

他記得那天天氣是很好，連空氣都是陽光的味道。

他聽到自己說——

“……好?！?/br>
“俊哥！差不多撤了！車要過來了！”旁邊有人開口提醒。

肖俊沒說話，只朝著墻邊堆著的那堆雜物走過去，他把煙頭扔到地上碾滅，拎起雜物里的一根棍子朝著陸君知走過去，連一點(diǎn)猶豫都沒有，輪起棍子朝著陸君知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就好像所有的畫面被拉入了慢鏡頭，嚴(yán)灼看到陸君知的腦袋突然彈動了一下，然后就安靜到仿佛沒有呼吸。

一瞬間全世界都靜下來，好像連時間都停止，只剩下棍子被扔到地上發(fā)出的聲音。

“哐當(dāng)！”

“……君知？”嚴(yán)灼嘴唇很輕地動了一下，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腦袋里轟然坍塌，然后他就聽到自己的聲音，撕心裂肺一樣回蕩在寂靜空曠的樓層里。

——“?。。?！”

第142章

“我答應(yīng)過溫婷不會把你怎么樣，可你得記住……”肖俊拿著那把刀蹲在嚴(yán)灼面前，刺眼的鮮血順著刀刃一滴一滴地淌下來，“陸君知現(xiàn)在這樣，都是你害的。要是沒有你，我怎么能有機(jī)會呢？”

“你以為我會報復(fù)到你身上嗎？你錯了……”他傾身湊到嚴(yán)灼耳邊，用只有對方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輕聲道，“我廢了他一條胳膊，他這輩子都別想治好，只有這樣你才能永遠(yuǎn)覺得痛，而你的痛會讓他更痛，這就是錐心挫骨之痛，別急，日子長得很，慢慢享受……”

嚴(yán)灼仰起頭在一片血紅里看到肖俊的臉，對方眼神陰鷙，笑容狠毒，陰郁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臉，那張臉帶著毀天滅地的恨意，蒼白而扭曲。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肖俊，壓抑的喘息在喉間嘶嘶作響，他告訴自己要永遠(yuǎn)記得眼前這個人，記得這個人帶給陸君知的痛苦。

這些痛楚就像用刀一寸一寸刻到他的心上，是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傷。

“俊哥！再不走真來不及了！”旁邊的人一把拉起肖俊，“車就在下頭等著！趕緊著！”

肖俊被拉著往外走，一直按著嚴(yán)灼的幾個人也跟著跑出去，他幾乎是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朝著陸君知沖過去。

肖俊跑到樓梯口的時候停住，將握在手里的一串鑰匙朝著外邊扔出去，他回頭看著嚴(yán)灼，仿佛笑了一聲，“不好意思，機(jī)車鑰匙我扔了，他要還能挺得住，你倆慢慢找……”

嚴(yán)灼沖到陸君知身邊跪下，膝蓋磕到堅硬的水泥地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把陸君知摟到懷里，看到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血從對方胳膊上流出來，被血浸濕的黑色機(jī)車服像破布一樣粘在傷口上。

他把羊絨衫掀起來，撕開襯衫下擺裹到陸君知手臂上，大片的鮮血就像染料一樣從白色的棉布里透出來。

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溫?zé)岬孽r血濃稠而粘膩，嚴(yán)灼死死地攥住自己滿是血跡的手，低頭去吻陸君知的唇，喃喃道，“……沒事了……小知乖……沒事了……”

可陸君知就像睡著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嚴(yán)灼把自己的外套穿到陸君知身上，背著對方從樓里跑出來，風(fēng)已經(jīng)停了，可依舊是陰天，簌簌的雪從天上掉下來，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幾乎將人眼刺得睜不開。

他拼了命地往前跑，一直跑，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再快一點(diǎn)，應(yīng)該更快一點(diǎn)，可是這條路好像遠(yuǎn)得根本就沒有終點(diǎn)。

他不停地說著話，他說，小知乖，很快就到醫(yī)院，他還說不要怕，我是嚴(yán)灼，你的嚴(yán)灼就在這兒，他就在你身邊……他說了很多話，很多很多，到最后他已經(jīng)不記得他說了什么，可是身后的人一句都沒有回答。

他像瘋了一樣往前跑，密密麻麻的雪就像從天上直接扔下來，他根本看不清路，他覺得自己跑了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兩個人全身都落滿了雪，久到他的手腳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久到喉嚨干渴仿佛撕裂，久到眼前漸漸模糊了視線。

他告訴自己要快一點(diǎn)，快一點(diǎn)，你背上的人是陸君知，是你的陸君知。

是連你用涼水洗菜都會心疼你的陸君知。

是咧著嘴沖你笑說最喜歡你的陸君知。

是為了你，那么那么努力要從過去走出來的陸君知。

是抱著你，說要和你白頭到老的陸君知。

他是你最舍不得的陸君知。

可是突然間他卻停下來，他看到有什么東西一滴一滴地滴到自己腳邊，沒有一點(diǎn)聲音，就那么一滴一滴地掉下來。

他知道自己不該回頭的，他不該回頭，他應(yīng)該繼續(xù)往前跑，可是他還是轉(zhuǎn)過了身。

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陸君知的血一滴一滴地印在自己望不到頭的腳印邊。

……

“哎，我說姑奶奶，咱能不折騰了么？”封珩撐著把碎花傘，裹著大棉襖蹲在車屁股后頭，哆哆嗦嗦地瞅著在雪花里頭搔首弄姿的谷雨，“您就算不心疼我，您也心疼心疼您自個兒成嗎？這都零下多少度了，你也不怕凍出毛病來？”

“你以為我愿意這天氣出來？這回上的這批衣服走的是清純風(fēng)，傻逼老板非讓我大雪天出來拍照片！真想揍死丫的！”谷雨哆嗦著朝對面的蘇翊嫣然一笑，閃光燈噼里啪啦地閃過，“你嫌冷你多穿點(diǎn)??！大冬天穿著條破洞牛仔褲！可著您窮得就剩這一條褲子了吧！”

“美麗動人知道不？今年就流行這款褲子！我愿意凍著！”封珩摳了摳自個兒褲子上的洞，上下牙都開始打顫，兩把手哆嗦得連傘都拿不住，“大小姐，我說您拍完這套行了吧，哥哥我都兩天沒合眼了！”

谷雨蹲下捧了一捧雪放到鼻子前閉著眼睛，感覺到閃光燈閃了一下，立馬把手里頭的雪扔出去，“你冷成那樣就進(jìn)車?yán)锎。∵€有最后一個妝，待會兒你幫我畫完了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