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他不先向自己出手，自己又何需自尋煩惱？

他雖然沒有可殺死對方的自信，然而對方也同樣沒有擊敗自己的把握。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要與對方兵戎相見的話，到底鹿死誰手，現(xiàn)在還猶未可知呢。

而他現(xiàn)在，卻竟不想跟這漢人少年成為敵人。

至少，不想由自己將兩人間的關(guān)系變成敵對。

黑衣人默默地再喝了一口酒，凝望著身側(cè)吳風(fēng)那秀美絕倫的側(cè)影，心中忽然又有些感激他沒有追問自己的姓名。

如果對方知道了自己是誰？是不是這一戰(zhàn)就再也不可能避免，而不會有此刻月下對飲的愜意？

黑衣人那碧綠如寶石的眼眸中，慢慢籠上了一層寂寞的神色。

世人總想不斷地挑戰(zhàn)、不停地向上攀登，卻又怎會知道，人若到了至高處，反而會更加地孤獨無依？

吳風(fēng)靜靜地望著天邊明月。

他不知道坐在自己身畔的那個胡人，為何會在適才的剎那之間忽然散發(fā)出凌厲的殺意，也并不想點破。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也都會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計算他人。

他只是默默地做好了防范的準(zhǔn)備，若是對方突然出手，自然也不能任其宰割。

但是那絲殺意終于消逝無痕，這令得吳風(fēng)微微放松了下來。

如此清靜的月夜，又有美酒相伴，實在不是動刀動槍大煞風(fēng)景的時候。

這樣想著，吳風(fēng)忽然放下手中的酒壇，立起身來，向前走出幾步，自腰間抽出一支竹笛，湊至唇畔，輕輕吹響。

黑衣人默默地傾聽著，笛音清冷飄逸，颯然有出塵之意，令他聯(lián)想起北天山之巔那瑩瑩的白雪、孤高的明月。

他忽然有些慚愧起來。

這少年的笛聲如此超脫，心中分明就不把這些紅塵俗事放在眼中，而自己剛剛卻對他諸多猜測，實在是有些小人之心。

他的視線不禁緊緊追隨著吳風(fēng)的背影，只覺對方的身形雖然略顯瘦削，卻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之感，這是以前從未有人給過他的印象。

笛聲悠揚，酒香撲鼻，黑衣人慢慢覺得自己已經(jīng)深陷其中，而他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酒更醉人，還是笛音醉人。

這支笛曲他從未聽過，然而卻比以往所聽到過的任何一曲更能打動他心，因那絕世而獨立的淡淡孤寂，因那無以言表的宛轉(zhuǎn)情思。

忽然之間，黑衣人那碧綠的眼眸之中，有一絲微覺詫異的神色閃現(xiàn)出來。

因為他聽出吳風(fēng)的笛音深處，隱隱卻有著難言的惆悵和無奈。

這少年明明已經(jīng)超然物外，心中卻為何仍有無法放下的沉重心事？

那似是忍痛分離的不舍，亦有刻骨銘心的思念。

這少年，他心中所思所想、牽掛至今的人，究竟是誰？

黑衣人忽然極想知道這一切，但隨即便因為覺察出自己的心意而微吃了一驚。

他為人從來都是孤高傲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更是顯得冷漠高傲。

為什么卻會對這初次相見的少年如此好奇，竟想要了解他更多更深，想要能夠撫慰他心中的愁思？

這豈不是太過奇怪？

難道，僅僅只是因為對方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肯邀請自己共飲？

直到笛音漸寂，天地間似仍有余音繚繞不絕，而黑衣人仍是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吳風(fēng)，竟忘了去喝手中的美酒。

第10章一見如故

一曲既畢，吳風(fēng)便輕輕地放低了竹笛，回過身來，原本是想要喝酒的，卻因為迎上了那黑衣人的視線而微微一怔，一時佇立在原地，反而忘了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他曾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但卻沒有一個人的目光眼神，能像面前的這個黑衣胡人一般震撼他心。

碧綠的眼眸，在月色星光的映襯下，如同上好的寶石般散發(fā)出溫潤的光澤；目光深邃，卻又絲毫不覺得他心中有何城府，那清澈的眼波反而給人一種真摯坦然的感覺。

除此以外，那雙眼眸中似乎還包含了一些別的東西。

吳風(fēng)凝視對方良久，才驟然明了讓自己想要深究下去的，究竟是什么。

那黑衣人清澈明朗的眼波下，卻竟隱藏著不易察覺的深深寂寞，還有遺世而獨立的徹骨孤獨。

剎那之間，吳風(fēng)竟似覺得在面前這胡人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這么多年來，獨自一人隱居在落瀑峰飛雪巖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地孤獨寂寞、知己難覓？

月色如水，江水奔騰，就這樣地默默對視著，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一直在尋覓著的東西，于是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溫暖之意：原來在這個塵世間，還有人同自己一樣。

風(fēng)吹衣拂，發(fā)絲輕揚，白衣和黑衫都是同樣純粹的顏色，而穿在這一坐一立、相對默然的兩個人身上也是同樣地出色，一個卓然不群、飄渺若仙，一個豐神俊朗、沉穩(wěn)如山。

不知沉默了多久，忽然之間，吳風(fēng)和那黑衣人都微微地笑了，然后黑衣人一伸手，將吳風(fēng)放在地上的那只酒壇拋了給他，同時另一只手也提起自己的那壇，緩緩傾入口中。

吳風(fēng)早已經(jīng)在黑衣人動作的同時，將手中竹笛插回了腰間，緊接著接過酒壇，重又在他身畔坐下，也默默地喝了一口。

他一向不喜歡主動問別人的姓名，因為自己是吳家傳人的身份，若是互通姓名，讓別人知道了自己是誰，接踵而來的不是刀兵相向，就是存心利用。

然而這時候，他卻忽然有了一股沖動，想要知道身邊的黑衣胡人究竟是誰。

然而視線向那黑衣人稍微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吳風(fēng)卻又放棄了這個打算。

他能看得出，這黑衣人身上有些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秘密，而自他己又何嘗沒有發(fā)誓一定要守護的東西？

萍水相逢，又何必真正相識？

這種想法或許會令別人覺得奇怪，然而吳風(fēng)所背負著的稱號和重擔(dān)，卻又令得他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誰叫他是吳家的最后傳人？

誰叫吳氏，是一個在江湖中招致無數(shù)人嫉恨的世家？

先輩所招惹來的恩恩怨怨，已經(jīng)傾盡他一生也無法完全了結(jié)，他又哪里會有多余的時間，去結(jié)交自己的朋友？

更何況，誰又能保證現(xiàn)在在他身畔愜意飲酒的人，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不會是下一個想要殺他的仇敵？

或許，還是就這樣共飲一醉，待明朝酒醒之后，灑脫地各分東西會更好吧？

不過是彼此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而已。

吳風(fēng)這樣想著，便微微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轉(zhuǎn)而望向天邊的明月。

然而那黑衣胡人卻忽然又開了口：“我此番前來中原，最愜意的時候便是此時。難得如此月色，又有你這樣不拘小節(jié)的漢人相伴，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