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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搖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多謝母親掛懷,許是風涼了些——牌位之事且再等等罷,難得石橋村的百姓一片赤誠,若是突然換了地方倒叫他們多心?!?/br> 蕭氏見她態(tài)度堅決,便不再多說,只夸了夸一方居的花木便帶著婆子丫鬟們走了。 不過兩刻鐘,蕭氏跟前的儲嬤嬤又回來了,帶了許多東西。 飛云整理著那一盒盒阿膠、燕窩等大補之物,眉眼含笑,“咱們姑娘就是有福氣,攤上個繼母都是這般好脾性?!?/br> 彩練撇撇嘴,“這才到哪兒?且看罷!” 秦莞沒理會丫鬟們斗嘴,她微蹙著眉,面沉如水。 上一世,就是在這次她出城為母親敬香,遇到惡犬傷人,被魏如安所救。 當時秦莞的衣裳破了,魏如安英勇地擋在她前面,不僅趕走了瘋?cè)?,還脫下外衫別著臉披在她身上。 那時候秦莞只覺得這個人謙謙有禮又頗有勇氣,當繼母拐著彎地試探她的心意時,秦莞大大方方點了頭。 如今想來,只覺得自己瞎了眼。 秦莞冷笑,這一世她必不會讓那個人渣好過! *** 距離韓瓊的冥誕還有三天,足夠秦莞準備。 她先是給水軍大營的長兄捎了信,撒嬌耍賴地從他那里借了“幫手”,又派人去太學打探消息,確認了那日太學休沐,魏如安有足夠的時間像上一世那樣去城郊踏青。 萬事俱備,只待重逢。 三月十五,韓瓊冥誕,秦莞帶著大丫鬟飛云和四名健仆早早地出了門。 從南薰門出去到娘子廟有兩條路,往左是平坦的官道,常有行人來往,但路途較遠;往右會途經(jīng)一片谷地,兩側(cè)土崖并立,無甚人煙,卻近上一些。 先前時候,秦莞貪近,大多會走右側(cè)的谷地。 此時,看著黃土夯實的岔路口,她有一瞬間的猶豫——若是就此改道,再不和魏如安相遇,是否能避開上輩子的是是非非? 正思量,只聽一陣銅鈴聲響,一輛寬敞的牛車載著數(shù)名寬袍廣袖的太學仕子轆轆駛過。 行腳之人紛紛駐足觀望,只捕捉到他們?yōu)t灑的背影還有那摻著古韻的高聲唱誦:“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絕美的辭句,卻如一記重錘敲在秦莞心上。 曾經(jīng),魏如安便把這句詩寫在自制的團扇上托人帶給她。那扇子做得精美,字也寫得漂亮,秦莞十分喜愛。 他就是這樣一絲一縷地勾著她的心,使得她陪著守了三年孝,又等他金榜題名,到頭來不僅沒等到洞房花燭,還落了個中毒慘死的結(jié)局。 一時間,前世之恨如潮水般翻涌而來,不容拒絕地填滿了秦莞的心,她咬了咬牙,沉聲道:“和從前一樣,走谷地!” 若今日避開魏如安,心頭的創(chuàng)口恐怕再難愈合,午夜夢回,相伴的是一身冷汗、滿心恐懼。所以,這個結(jié)她必須結(jié),也必須解。 打定了主意,秦莞便不再猶豫,只沉著一雙冷肅的眸子無聲前行。 飛云只當她思念亡母,不敢多說,垂首坐在她身側(cè)安安靜靜地陪著。 馬車一路前行,須臾便到了那片谷地。谷地左邊是低矮的緩坡,右邊是豎立的土崖。 秦莞的目光放在坡上,心跳不由地加快。 前一世,那三條惡犬就是在這個時候,也是在這個地方?jīng)_出來的。 她定了定神,看向不遠處那叢密實的灌木,那里正藏著她的幫手,也是她今日敢于冒險的依仗。 就在這時,兩條惡犬一前一后狂吠著朝馬車沖來。秦莞不僅沒害怕,反而露出一絲冷笑——該來的還是來了! 仆從們唯恐傷到秦莞,像前世那樣以身為餌將兩條惡犬引向密林。沒承想,他們前腳跑開,坡上便又沖下來一條。 惡犬淌著長涎撲向馬車,青色的車帳輕而易舉地被利爪撕破。有那么一瞬間,車中之人甚至聞到了黑狗口中噴出的腥臭氣息。 飛云嚇得抱頭尖叫,秦莞手中握著匕首冷眼看著,毫無懼色。 她在等,等著魏如安出現(xiàn)。 結(jié)果沒讓她失望,當惡犬再一次撲來,一個穿著青衫的身影便從坡上跑下來,口中呼喝著:“小娘子勿怕,在下來救!” 秦莞諷刺地勾了勾嘴角,魏如安,來得正好。 就在他跑過灌木叢的時候,秦莞吹響了袖中的竹哨。 方才還安靜異常的灌木叢中突然躥出一只高壯的狼犬,眨眼間便奔至近前,將惡犬撲倒在此,尖利的牙齒深深地咬在惡犬頸間。 惡犬慘嚎一聲,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 訓犬的兵士隱在灌木叢中,以哨為令,指揮著狼犬撲向魏如安。 魏如安嚇得面如土色。 秦莞開心地笑出聲來。 這條狼犬是她托長兄從水軍營借來的幫手,擅潛伏,通人性,沒有命令不吠不叫,正好用來教訓魏如安。 犬齒雖利,卻沒有傷到魏如安的皮rou,只追趕著撕咬他的衣裳。魏如安左躲右閃,狼狽不堪。 看著他風度盡失、抱頭鼠躥的模樣,秦莞的氣兒終于順了些。 她并不打算要了魏如安的命,只想借此機會撕扯他溫文爾雅的面具,讓他出個大丑,讓他以后再也沒臉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只是,秦莞怎么也沒想到,那只逃走的惡犬竟然趁著狼犬追咬魏如安時悄悄地溜了回來,忽地撞到了車廂上。 駕車的馬匹受了驚,前蹄高高揚起,秦莞和飛云正站在車廂外,一個不穩(wěn),雙雙滾到了地上。 兵士離得遠,趕不及救援,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這樣毫無遮擋地暴露在了惡犬的利齒之下。 飛云蒼白著臉色,幾乎要嚇暈過去,然而她還是連滾帶爬地撐起身子擋在秦莞身前。 秦莞手里緊緊握著匕首,雙眸死死盯著那犬,心跳如鼓——她就不信了,上天讓她重生一回,會死在犬齒之下! 就在這時,一聲尖利的鳥鳴劃破長空,緊接著天空投下一片暗色,有什么巨物在頭頂盤旋。 秦莞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見一只雄壯的白鷹俯沖而下,如鉤的利爪刺在惡犬喉間。 那黑犬來不及慘嚎,便見腥血噴濺,登時丟了性命。 又聽一聲哨響,巨鷹拍拍翅膀,在空中盤旋一圈,落到了山坡上。 秦莞的目光穿過林木,望向土崖,不期然看到了讓她終生難忘的一幕—— 高大的青年披著玄色大氅騎在馬上,臂上停著一只灰頭白羽的巨鷹,崖頂?shù)娘L獵獵作響,吹得他衣發(fā)飛揚。 端的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fā)。 殷紅的血珠順著鷹爪淌到了郎君臂上。 明明離得那么遠,秦莞還是聽到了他低醇如美酒的聲音:“說了把爪子擦干凈再回來,又弄臟老子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