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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背也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秦莞瞧著他的臉色,心內(nèi)暗自納罕,明明鼻子眼睛都沒變,可是與平日里的神采相比似乎少了點什么——莫非是太累了? 黑子對上她敏銳的視線,心內(nèi)不由發(fā)虛。他連忙偏開頭,強自鎮(zhèn)定地找了個借口,匆匆出了門。 秦莞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清風(fēng)給她搭了件披風(fēng),瞧著外面的天色嘆道:“眼瞅著就要下霜,這天一日冷過一日,官家若狠著心讓大郎君跪上一夜,這可怎么好?” 秦莞同樣擔(dān)心。 即便在人前如何避諱,她心里對梁楨的感激從未變淡。如今碰上這么大的事,她也顧不上會不會被旁人猜疑,換了身衣裳便去了榮養(yǎng)齋。 ——在這個家里,唯一有臉面保下梁楨的只有梁老夫人。 原本崔氏和姚氏都在,為了不讓她們壞事,秦莞使了點小手段,把她們支開了。 梁老夫人倚著憑幾,一張臉拉得老長。 “你倒是有膽,我不去找你麻煩便罷,你還敢自己湊上來。叫你好好看著圣旨,這么點子事都辦不好,還想管家理事?趁早歇了這個心!我知道你素來不喜嘉儀公主,巴不得這樁婚事成不了,卻也不該在這個時候犯糊涂!” 秦莞垂著眼,聽她罵完了,這才不急不慌地說道:“阿姑息怒,此事絕非媳婦有意為之。媳婦出自定遠(yuǎn)侯府,祖上同樣世代為將,怎么不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媳婦是楨哥兒的繼母,只有盼著他好的?!?/br> 梁老夫人冷哼一聲,道:“你還知道呢?” 秦莞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她的嘲諷,不卑不亢地說:“阿姑,媳婦之前說嘉儀公主任性妄為絕非虛言,這里有一份折子,是將軍讓我轉(zhuǎn)交給您的——” 清風(fēng)上前,雙手舉著呈到梁老夫人跟前。 梁老夫人沒伸手,她身后的大丫鬟上前接了過去。不用老夫人開口,大丫鬟就打開文書念了起來。沒想到單單念了幾句就變了臉色,再也不敢開口。 梁老夫人納悶道:“怎么這副樣子?后面寫了些什么?” “這……”丫鬟抿著嘴,神色不定。 梁老夫人一拍桌子,斥道:“讓你說你就說,難不成上面畫著個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丫鬟嚇得跪到地上,咬了咬牙,匆匆看過一遍,湊到梁老夫人耳邊小聲說了。 梁老夫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怪她不鎮(zhèn)定,那紙上寫的是嘉儀公主當(dāng)初用藥設(shè)計秦莞和梁大將軍,之后又幫助魏欣對付顧茵腹中的胎兒,還提到了徐編修的死。 不管這些事是真是假,若是這些話從梁家傳出去,必會惹得官家震怒。 梁老夫人一把將折子扔到了火盆中,繼而瞇著眼睛,定定地看向秦莞,“你說實話,這些當(dāng)真是大郎寫的,不是你胡編亂造的?” 秦莞對上她的視線,平靜道:“將軍的字阿姑想來認(rèn)得?!?/br> 梁老夫人一噎。 她不識字,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因為梁老夫人非常在意自己出身匪寨,生怕別人笑話她粗俗無才,是以千方百計掩飾著。 秦莞也是偶然知道的,這才寫下這個折子。 是的,這個折子根本不是“梁大將軍”讓她轉(zhuǎn)交的,而是秦莞方才現(xiàn)寫的。 “如嘉儀公主這樣的人品,無論嫁進哪家都免不得惹事生非——阿姑就算不信我,也該信將軍?!?/br> 梁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 秦莞緩下語氣,殷切道:“再過幾日便是霜降,夜里寒涼,就算楨哥兒是鐵打的身子也經(jīng)不住在那四面空曠的大殿前跪上一整晚,阿姑——” “行了,我的孫子我知道心疼,不用你在這兒做好人。下去吧!”梁老夫人板著臉,故作煩躁地擺了擺手。 秦莞不再多說,屈了屈膝便離開了。 待走至無人處,清風(fēng)憂心忡忡地說:“大娘子,這法子真能請得動老夫人?” 秦莞勾了勾唇,說:“在這偌大的將軍府里,沒人比阿姑更重視這個家。楨哥兒是未來的掌家人,阿姑斷不肯折了他。” 秦莞說得沒錯,梁老夫人就是這樣一個人。 就算梁楨再怎么忤逆她,她還是把梁楨放在第一位,即使她私心里偏疼的是二房的梁樺。因為梁老夫人知道,能真正撐得起梁家、帶得動梁家軍的只有梁楨。 就像眼下,梁老夫人為了梁家的將來希望梁楨尚公主。然而,一旦知道嘉儀公主是個心狠手辣的攪家精,她立馬就會變得比誰都反對這門婚事。 這個夜晚,有許多人沒有入睡。 雞鳴聲起,榮養(yǎng)齋亮起燈火,一抬軟轎從院門口接了人悄沒聲地出了府。 五更鼓過,正是百官上朝的時候。 梁老夫人頭戴金鳳冠,身穿誥命服,手捧丹書鐵券,跪在了宣德門外。 那份鐵券丹書是先皇賜給梁家的,是梁家三代人用性命和鮮血換來的。先皇有令,文官見了不得越身而過,武官見了需得下馬隨侍。 文武百官悉數(shù)站在宣德門外,看向梁老夫人的目光驚疑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吶~說一下哈! “阿姑”在古代指的是丈夫的母親,也就是婆婆。(兩宋時也叫“阿婆”,但是這個叫法和稱呼尋常老婦人容易混淆。) 作者菌原本用的是“婆母”,后來想想,讀者寶寶們都比作者菌有文化,一定能看懂,所以還是改成了“阿姑”。 公公的話,一般叫“阿翁”或“阿舅”。 第97章 97、10.16(一更) 梁老夫人手捧的鐵券丹書, 代表的是先皇的恩典, 代表的是梁家數(shù)代人的累累戰(zhàn)功。她跪于宣德門外, 武將下馬,文臣止步。 相國寺清越的霜鐘響徹汴京, 早朝時辰已到。 官家穿著綴了狐毛領(lǐng)的新龍袍, 由內(nèi)侍隨著上到金鑾殿, 不成想本該站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蟮罹故强諢o一人。 抬頭瞅了眼大慶殿外, 梁楨還在那里跪著, 腰板依舊挺得筆直,神情還是那般桀驁, 衣襟上染著刺眼的晶瑩,像是露水,又像是清霜。 官家瞧見他就沒由來地生氣。 不等他發(fā)火, 宣德門外的守衛(wèi)便掛著冷汗來報,說是梁老夫人手持先皇恩典跪在百官上朝的必經(jīng)之路, 眾臣皆被攔在那處。 這下,官家剛剛升起的火氣生生窩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梁家, 又是梁家! 堂堂一國之君,竟拿區(qū)區(qū)一個武將世家毫無辦法! 官家心內(nèi)窩火, 行動上卻不能有絲毫怠慢。他匆匆走至宣德門外,作勢要親自去攙梁老夫人。 梁老夫人膝行著后退一步,身子低低地伏于地上,口口哀戚不已, “老身忝為梁家主母,不能約束后輩,當(dāng)不得陛下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