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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共享同一副骨血,相融之處自帶相通,大多數(shù)時候話不需出口,結(jié)果自在心中。這是后話。在宿羽送走那封信的第二天,北濟大軍就到了。金陵的西北角上坐落著一座土灰埋了半截的前朝佛寺,寺名長寧。長寧寺不如攝山頂上的棲霞寺風景獨好,香火凋敝得七七八八,只剩二三老和尚灑掃一座九層的舍利塔。長寧舍利塔腳踏兩只船,一邊在城外,一邊在城內(nèi),城外的那只腳下有棵嫌命長的老棗樹,結(jié)著二三干棗,在冬風中搖晃。三倫往手心吐口唾沫,三下兩下爬上去,猴兒似的一手搭了個涼棚,看向北方。隔著清晨薄薄的灰霧,前方隱隱旌旗儼然,如同海市蜃樓,隨著晨曦細微的變色,現(xiàn)出千萬種波濤形狀。三倫默默溜了下去,拍拍手,“到了?!?/br>燕于飛和李曇同時深吸了一口氣,前者舉起□□示意騎兵結(jié)陣,后者抬起一只手,示意弓箭手拉緊弓弦。宿羽漠然撥轉(zhuǎn)馬頭,逆著鐵黑色的盔甲之海向后走去。分開鐵海,城墻根下有一個人騎著匹精瘦的黑馬,面孔被襯得尤其蒼白,但竟然瞇著柔長的眼睛沖他笑了一下。被謝懷這么寬宏大量地一笑,宿羽潛意識里分出一半,覺出了掛在胸口上的玉鬼似乎越來越?jīng)?。與此同時,胸腹里的一股火氣悄無聲息地竄了起來。他口口聲聲“盡人事,知天命”,自以為不負家不負國、不負己身黃粱之夢。但事到如今,人事已盡,天命尤未可知,城中的袖手宵小從容不迫地踩在了戰(zhàn)士們的頭上。大周開國百年,意氣蓬勃有時,昭陽璀璨有時,長驅(qū)搗敵有時。但被敵人就這么逼到了國都的城墻根下,還是第一次。宿羽小時候在家門口拔草玩,聽讀書的哥哥沒來由地說過一句,“國都和女人是一個國家的體面”。八年前死了歷星,八年后圍了金陵。大周花了八年,把這兩樣體面全丟了。作者有話要說:貓寧……活活冷醒……凍成鵪鶉……話說我們小天使們對我……真的那就是甜寵文的配置……沒看過甜寵文……但我就是女主角……章章砸雷……砸到ljj都框框了……寵得我賊雞兒懵,整個旋轉(zhuǎn)變身薛之謙……為你們寫詩為甜寵發(fā)電……但是該揍的小謝還是跑不了的:-/……第61章芙蓉水———芙蓉水———謝鸞這個新太子當?shù)靡膊蛔栽?,走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鐵馬倥傯亂響的廊下跪著。他一跪就是一天,皇帝被人攙著出來看了他一眼,昏花的眼中隱有痛惜,但終究沒松口。北濟攻城十日有余,城門繼續(xù)緊閉,黎駿歸繼續(xù)把守朝綱,隴青二軍繼續(xù)負隅頑抗,謝鸞繼續(xù)低頭跪著,直到燕燕匆匆進宮來。燕燕背慣了刀,但在宮外就被人把刀卸了,這么一路走進來,只覺得仿佛是沒帶后背出門,簡直渾身都不自在。往來的宮女走來走去,看見燕燕都低眉順眼地行個禮,轉(zhuǎn)頭就掩口笑一聲:“小郡主真是怪?!?/br>說是小郡主,其實說起來,她更像是謝鸞的護衛(wèi)。在野狐嶺時她就是個怪里怪氣的人,到了金陵被垂眉斂目桃花紅妝的士女們一襯,只會更怪。是家教也是天生,她和“別人”不一樣,天生只會舞刀弄槍,不會低著眼睛說話,也不會落落大方地談笑風生。要她說兩句客氣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得鬧個大紅臉。在她和謝鸞這個年紀的少年,大抵都是在正書和歪理之間搖搖晃晃,不乏有標新立異者,但大多數(shù)人最終還是認輸——“和別人一樣”這件事,能給搖搖晃晃的年輕人們提供無數(shù)安全感,燕燕也不例外。謝懷倒不在乎這個,還一邊嚼藥丸子,一邊友情提供了一筐歪理:“什么低眉順眼紅袖添香都是放屁,都是缺點不是優(yōu)點!真打起仗來,誰還不喜歡女將軍了咋的?”謝鸞和燕燕一致覺得謝懷放的厥詞沒什么參考意義——他喜歡女將軍嗎?他連女的都不喜歡。燕燕穿過宮道,渾身不自在地一提袍子,也在謝鸞邊上跪下了。暮□□臨,謝鸞在那張纖細漂亮的側(cè)臉上看不出表情,只好啞聲說:“你跪什么?”燕燕沒回頭,硬邦邦地回答:“因為你跪著。你不是太子嗎?!?/br>謝鸞噎了口氣。他被欽點去坐那張硌屁股的龍椅,被欽點去受不知道多少年的挾制,被欽點去預備嘔心瀝血掙開牢籠補出新天。他確實想當皇帝,但偏偏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這一系列的破事他都沒得選,純粹是被叮咣砸了一腦袋大石頭。燕燕也知道他沒得選,但妨礙不住燕燕生氣。在城外血戰(zhàn)了五天的人是燕燕的親哥哥,易地而處,如果被這么坑了的是謝鸞,他早就提刀去砍人了。謝鸞只聽著風聲呼嘯穿過,過了好半天,才緩聲說:“你別跪著了,地上涼,回頭又要肚子疼?!?/br>燕燕沒吭聲。謝鸞繼續(xù)說:“再跪也沒用。他們不會開城門的?!?/br>他心里清楚那城門關著有一半是因為他。他一日不登基,城門就一日不會開。他在這里跪著,有大半是因為無事可為,圖個心安。燕燕這才側(cè)了側(cè)臉,“知道就行?;匕伞!?/br>兩人從小相處,很多話不用說出口就知道意思。謝鸞“嗯”了一聲,伸手去扶燕燕,剛伸出去手,自己跪久了的僵直膝蓋就一陣劇痛,連忙“嘶”的一聲扶住了地面。放在以前,母性時而過強的燕燕大概要把小孩兒背起來走。但謝鸞都快十四了,還成了個良心欠奉的太子。燕燕沒著意理他,自己起身拍拍袍子,一手把疼得腿抽筋的謝鸞粗暴地拎了起來,往自己肩上隨手一掛,拿新太子填了圓月彎刀的缺,風一樣卷出了王城。容王府離這里尚有一段距離,兩個小孩兒同乘一匹馬,走得越來越慢。北濟圍城十日有余,金陵城中有謝疆高瞻遠矚屯出來的糧草,如今雖然還不至于揭不開鍋,但畢竟除了百姓之外還要供著城外的數(shù)萬大軍,褲腰帶越勒越緊,街上人人都面有菜色,被夕陽紅色襯托得越發(fā)凄慘。一列軍馬揚塵而過,當中一人突然勒住了馬韁,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下馬行禮,“殿下?!?/br>謝鸞盯了他一會,才認出來這就是被他外公扳下了馬的虎賁副將韋明安。韋明安畢竟是前任虎賁軍重將,真要廢了他,虎賁軍恐怕要鬧,所以黎駿歸給他派了個重活,也就是守城之西北角。韋明安大概去別處傳令了,跑得一頭是汗,擦了擦,說:“城中亂得很,末將正要去駐地,似乎同路,末將護送殿下回府吧?!?/br>將慫慫一窩,韋明安這人十年如一日地膽小怕事,他屬下也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