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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兒。妙言住了藥庭許久,對濃烈的藥味也還適應(yīng)得來,在幾位白袍弟子奇怪的注視下,從容的穿庭過,走進堂屋。 華儂年至不惑,按說他這樣的神醫(yī),應(yīng)有一套駐顏之術(shù),但他的真實樣貌跟他年齡是對得上的,甚至更顯蒼老,頭發(fā)白多黑少,臉肌下垂。望向她一個陌生人的眼神有點兇,因為青木在他旁邊,可能已經(jīng)交代了什么。 青木殷勤的端水倒茶,被華儂攔住,“青山,你來泡茶,今天有人不聽話,他泡的茶是苦的,我不喝。” 青山應(yīng)是,看了小師弟一眼,接過他手里的茶壺,給師父泡茶。青木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又諫言:“師父,衛(wèi)漢侯跟別人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多個鼻子還是少只眼睛,還不是拿著刀劍上陣砍砍殺殺的粗俗人!你,去后山跟小五一塊面壁去,別來煩我。”華儂道。 妙言身旁經(jīng)過氣鼓鼓的小青年,點頭朝他笑了下。青木微頓,繼續(xù)往外走了。 “華伯伯……” “等等等,”華儂乜眼,“誰是你伯伯,別亂攀關(guān)系,我華某孤身一人,除了我收的徒弟,五服之內(nèi)一根旁支都沒有,可沒有你這個侄女。” 妙言軟下聲音:“我知道,三十年前,居住在棲霞山腳的烏桓部落被漢軍屠殺,你是幸存者之一。你雖是漢人,卻是被胡人養(yǎng)大,所以一直憎恨漢人?!?/br> 華儂心頭一震,被勾起腥風(fēng)血雨的過去,呼吸驀的不穩(wěn),頹然倒坐在椅子上。 “師父!”青山擔(dān)憂的看著他。 華儂臉上顯現(xiàn)出一抹狼狽,揮退首徒:“你先下去,把你的師兄弟都帶下去,別靠近這里?!?/br> 有些現(xiàn)在的秘密,過了很多年之后,就不是秘密了。妙言也不清楚,是十年后的華儂彌留之際,想將心底埋藏多年的怨訴都傾瀉出來,或是知情的人說漏了嘴,當(dāng)妙言知道華儂的事跡時,這件事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雨雨,追究不出是誰傳出來的,但很深刻的引起了當(dāng)時胡、漢兩邦的深思。 或者,那時候南周朝和北梁朝正被蕭家逐漸統(tǒng)一,需要一個噱頭消除漢、胡兩家百年來的歧視分化,所以華儂的例子被大肆渲染,警示漢不一定善,胡不一定惡,反之亦然。 華儂從小是孤兒,被胡人烏桓一族收養(yǎng)在棲霞山,認(rèn)胡人為父母,娶了胡人女子做妻子。華儂二十歲那年,南周朝廷的兵馬誤入這片與世無爭的桃花源,帶兵的是早死了二十多年的黃將軍,那時他領(lǐng)二十萬兵馬于胡人在荊州交戰(zhàn),敗北而歸,帶了只余兩萬人馬倉皇逃離,進到棲霞山,看胡人同族在這里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就大開殺戒。 棲霞山的民眾世代耕種,居民不到八千,黃將軍的殘兵敗將也有兩萬,人數(shù)倍之,又是沙場老將。下場可想而知……據(jù)說棲霞山的河流變成血,流了三個月都不見清澈。還有另一說法,棲霞山原來歸為岐山一帶,不叫作棲霞山,因為那場戰(zhàn)役,這片山頭天空倒映著血色,燦若紅霞,故得此名。 現(xiàn)在的人們只當(dāng)華儂脾氣古怪。后來人們才知這番緣故。一代神醫(yī)吝嗇于給士族看病,是貴族中多大的損失!中也不乏常布棚施粥的好人家,也無辜不治而亡,令人唏噓。 華儂陷入一系列慘痛的回憶,他懷孕慘死的妻子,他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 華儂額上沁濕了一層汗,良久才回神,“丫頭,你是從何處得知這些舊事的!” 妙言昂首抬胸:“當(dāng)初,幸存的不止你一個,不過么,有些人觸景生情,不愿呆在棲霞山。我認(rèn)識幾位胡人,跟他們是朋友?!彼f得似是而非。 華儂冷靜了下來,反駁道:“你說錯了,我不是憎恨漢人,我也醫(yī)治過漢人。我只是痛恨戰(zhàn)爭,恨那些看似威風(fēng)凜凜,動輒流血百萬的士族軍閥!” 第55章 “說得好!”妙言拍手, 由衷流露出欽佩之色, 像雀兒一樣擁上前, “華藥師, 像你這么通透的人呀, 世間真是少見了。您憎惡分明,沒有為仇恨沖昏頭腦,波及到所有漢人, 那您應(yīng)該知道,有的將領(lǐng), 是為了戰(zhàn)爭而戰(zhàn)爭,追名逐利。有的人呢,是為了以暴制暴, 這” “誒,說對了,謝墨就是為名而戰(zhàn)的人。”華儂阻斷她的話,悠哉下定論。 妙言瞪圓眼睛,“他才不是呢?!?/br> “不是?”華儂冷嗤, 給她分析:“謝家為南方士族第一大家族,有名嗎?衛(wèi)漢侯乃士族公子中最杰出的子弟, 有名嗎?謝墨要是不為了名, 怎不將偌大家產(chǎn)捐給平民百姓,搞什么派頭。他的家業(yè),還不是底層人士流血換來的?!?/br> 狗屁不通、不通!他不想治病,故意找茬的。妙言努努嘴, 不想被這老頭牽著鼻子走,轉(zhuǎn)眼笑瞇瞇道:“好啦,我們不談他了。華藥師,我對您特別的崇敬,好不容易見到您,一定要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華儂張開手,懶洋洋道:“你們這些有錢人真麻煩,多年前有一家鹽商往山上抬了兩百抬金銀,還也還不回去,我此后就照單全收了。錢拿來吧,人我不治?!?/br> 妙言翹了翹嘴角:“沒有,我哪能這么俗氣。” * 廚房砰砰嘣嘣的,沒一刻停歇。一位白衣少年坐在門外,沉臉支頤,華儂抱著藥罐經(jīng)過時,看見小徒弟不開心,順嘴問:“小四,傻呆著干嘛,藥廬很多活沒干完呢?!?/br> “師父!給大家做飯是我的活兒,廚房是我的,現(xiàn)在被人給霸占了?!鼻嗨婚_心了。 華儂嗤一聲:“由她去吧,過兩天就消停了?!?/br> 煙囪炊煙裊裊,在廚房里混雜的難聞的藥味兒,漸漸變成一鍋美味,濃郁飄香。華儂在庭院里拾掇藥草,被這味兒勾得有些饞,眼神不時向窗口晃動的身影飄去。等人真的出來了,他立刻板過臉,沒所謂的樣子。 “華藥師,嘗嘗這道菜,我不說,看你能嘗出是什么不?!泵钛远酥淮筇斟仈R石桌上,摸了摸耳朵。 華儂這人怪,知道別人來求他的,他對別人的情也照承不誤,最后拿錢不辦事,把人家氣得老死不相往來最好。他拾起筷子,沒有負(fù)擔(dān)的夾了塊rou嘗,細(xì)細(xì)咀嚼,咂嘴:“剛出生一年的小公羊,rou質(zhì)不老不柴,還加了rou蓯蓉、雪兔子、枸杞、阿膠……十八味藥材一塊熬煮?!彼曇魸u弱。 妙言豎起拇指:“厲害,一樣都沒說錯,不愧是神醫(yī)。” 一堆藥材加一塊,也不影響羊rou的鮮美。華儂出神,“丫頭,你怎么會北國人的羊湯煲?!彼芫脹]嘗過這個味兒了,但記憶尤深,三十年前,妻子給他做過。 妙言溫聲道:“華藥師,我跟您一樣,對胡人沒有偏見的。曾有北國難民流落到阮家,我和我娘招呼照顧過呢。我還會很多北國菜色,一一做給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