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 這里最小的是青木，連他都能感受到，阮妙言是在強(qiáng)顏歡笑，甚至在夜里時，他們透過窗戶會看見她, 一個人在庭院里搗鼓這那，想盡辦法做點什么, 焦慮的在院子里徘徊。

    老大青山開口：“小七, 你不用對我們承諾什么，既然我們這幾日都在幫衛(wèi)漢侯續(xù)命，不會半途丟下他不管。今晚你多燒幾個好菜，我們?nèi)ゴ蚓? 想辦法把師父灌醉，能讓他答應(yīng)最好，不答應(yīng)，看能不能套話?！?/br>
    妙言哽咽點頭：“謝謝，謝謝你們。放心吧，等謝墨好了，我答應(yīng)你們的事情也不會忘?！?/br>
    傍晚來臨，霞光漫染了整片上頭。平時這個時候，華儂還在擺弄他的藥圃，今天七個徒弟不知撞了什么邪，非搶下他的活，擁他進(jìn)花廳用飯，湊巧的，原來今天便是年尾。架不住徒弟們的熱情，華儂把醫(yī)藥事放放，上了飯桌。

    老五去門外簡單掛了桃符，就進(jìn)來團(tuán)聚。藥廬的除夕過得簡樸而溫馨，大家互說這一年的心得，以后出了師，準(zhǔn)備去哪處行醫(yī)治病云云。

    妙言扒著幾顆飯粒，看燈花欻欻的落下，天色一點點變暗。大家自然不會忽略她那張難以無視的陰沉臉色，覺得時機(jī)差不多了，青山先開口，旁敲側(cè)擊有關(guān)毒箭木的醫(yī)治。

    華儂似乎醉了，唔唔噥噥說不清話，半個字沒跟毒箭木沾邊。

    青山使了個眼色，青木又上，拐彎抹角的說起了當(dāng)今天下局勢，論誰是英雄。說著說著，忍不住自己澎湃的心情，明目張膽的提到衛(wèi)漢侯。

    華儂醉醺醺的眼睛陡然一下子睜圓，揮袖掃走了面前的茶盞菜碟，發(fā)怒：“真當(dāng)我醉了！兔崽子們。行啊，認(rèn)識不到半個月的小師妹，能鼓動你們一起來誆騙我，我收了一群白眼狼了，你們都走！”

    妙言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她從長凳上滑落，跪了下來，淚珠大顆的滾出，哭著哀求：“師父，謝墨他等不了了，求你救救他。五天了，我盡心的服侍您，您也很喜歡我不是嗎，救弟子的朋友，怎么算壞了門規(guī)?！?/br>
    華儂眼里產(chǎn)生一抹受傷的情緒，“你當(dāng)我這是木匠，瓦匠？就是木匠瓦匠，也不輕易收徒的。我為什么這么痛快收了你？除了你聰明討喜，我還當(dāng)你真跟胡人有過淵源，三十年前，我的家人就像你一樣，會做北邊小吃，會唱北方小曲兒。我拿你當(dāng)家人了，你這丫頭卻待得一點都不老實，每回討好我，只想著怎么救謝墨對吧？”

    妙言含淚搖頭：“沒有，等謝墨好起來，我肯定待你更好。還有謝墨，他跟您一樣的，不排斥胡人，會造福于兩邦，到時”

    “不要再說了！”華儂沒醉得任人擺布，被灌了這么多酒，也有點上頭，氣性一上來，抓住一個酒壺往地上砸，“謝墨謝墨，你眼中還有沒有師父。告訴你，既然當(dāng)了我的徒弟，更要恪守門規(guī)，我收了你不是會同情你，你更要為師父考慮，跟謝墨斷絕關(guān)系。”

    “你，”妙言站了起來，辯駁：“妙手回春最滿神，懸壺濟(jì)世白衣人。你見死不救，為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揪著不放，自詡正義，端高架子。沒有謝家軍隊，世道只會更亂。你是非不分，扼殺一片，簡直是個、是個老頑固！”

    華儂猛然拍桌，震得碗碗碟碟雞飛狗跳，他臉色憤怒又凄然：“你居然把我身上的滅族之仇形容成陳芝麻爛谷子？南方士族殺了我妻子，還有她肚腹中的孩兒，還有我的養(yǎng)父母，我的族人！不管誰領(lǐng)兵，皇室還是那個皇室，殺人打仗的永不可原諒！我不為什么正義，也不端高架子，我就為祭奠我的妻兒，這輩子也甭想讓我救那些狗官！”

    一種超脫了妙言意料之外的挫敗深深打擊到了她。她自以為了解了華儂的過去，便可化解，著實天真。

    她渾身冰涼、舉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半晌，她轉(zhuǎn)身跑出去。

    “小七?！?/br>
    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妙言一震，在門口停擦腳步：“師父?！?/br>
    華儂冷哼：“那小子活不到明天下午酉時，明早不必再來討意了，去跟他告別吧?！?/br>
    棲霞山流動著溫泉，是暖和的，唯有天上的寒月，跟外界是同一個。夜半，月光透過窗欞篩到地面，斑駁點點。妙言蜷縮在墻下，肩膀一顫一顫的，忽然，門開了，她賭氣的抿緊唇，一聲也不發(fā)出。

    來人拖著遲緩的步調(diào)，還有點僵硬，走了比較久，才走到她面前，蹲下。

    “這幾天很累了吧，去床上好好睡覺？”

    “墨表哥。”

    妙言往他身上撲，不曾想他身體羸弱到不堪她的重負(fù)，他倆驟然往后頃，差點摔倒。妙言急著穩(wěn)定重心，把人往回帶，尷尬的、輕輕地的靠在他肩上，鼻音哭腔很重，“對不起，我沒用，什么事情都辦不好?！?/br>
    謝墨咬了咬虛弱的白唇，改盤坐下來，這樣能穩(wěn)穩(wěn)抱著她，他輕拍著哄她：“這是我預(yù)料到的后果，沒什么好難過的。唯一可惜的是，你把我生命的最后幾天浪費(fèi)在別人身上。明天陪我出去走走吧，這一生，鐵衣戎馬，行軍奔波，能在最后的日子里散漫度過，跟你去看看日出，最后再看夕陽，上天已經(jīng)待我不薄?！睆澚藦澊?。

    妙言卻越想越自責(zé)，“不該的，這里不是瑯琊郡……你是為了我受的傷，提前短的命，你不該在這個時候死?！?/br>
    謝墨認(rèn)認(rèn)真真的聽清了她的每一個字，合起來就不理解了，忍俊不禁道：“聽你的語氣，難道我注定該短命？我不在這個時候死，那該何時死，你偷看了閻王的生死簿？”

    妙言沒想到他還挺清醒的，不敢胡亂透露，留戀的蹭他肩：“當(dāng)然是陪我一塊老死了。”

    謝墨勉力支撐的笑意僵住。過慧易折，情深不壽，她這樣放不下他，叫他如何安然離去？唉。

    第二天，是妙言先醒來的。天空熹微，不刺不暗的光亮，恰到好處。她仰面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枕在謝墨腿上睡了一整晚，映入眼簾的，是他消瘦了幾圈的下頷，幾乎到了形銷骨立的地步。她緩緩坐起來，凝他面孔，捂嘴忍住了哭腔。

    妙言呼吸了幾口氣，調(diào)好心緒，輕輕搖醒他：“墨表哥，去看日出了?！?/br>
    她喊了幾聲，男人喉嚨發(fā)出唔噥一聲，扭頭避開光照進(jìn)來的方向，酣沉的睡了過去，每一根毛孔都透著疲憊和衰弱。

    妙言想了想，才卯時，過一個時辰再來叫他不遲。于是她站起來，把竹簾拉上，輕步走了出去。

    外面有嘈雜聲，夾雜女人的聲音。妙言往外走時，揣測約莫是病人上山求醫(yī)，出到庭院，果不其然，看到一個滿身珠翠的貴婦人，身后跟著一位抱著嬰孩的仆婦。要治病的肯定是那孩子，不然一早冒著寒冬臘月，誰帶著孩子上山呢？看華儂的待客模樣，熱絡(luò)無比，對女子格外的尊敬。

    “三娘，你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