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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的流蘇如火焰般不斷旋舞,聲音清脆如被驚動的風鈴,鮮血噴濺在大雨之中,她感到無限的殘忍的暢快都自胸臆間淋漓潑將出來,洶涌而至于滅頂,幾乎要讓她瘋狂。一個女子忽然飄了出來,攔在了她身前。她想也不想,一劍劈上——“等等!”那一瞬燕西樓心膽俱裂,他甚至來不及分辨自己為何如此恐慌,便出刀擋住了青川劍,刀劍在夜空中兩相交擊,打出了一道刺目的光。那女子沒有后退,刀劍的光映亮了她金絲面具底下的眼,她平靜得異常。她一揮手,身邊便圍上了許多人。各持兵刃,寒光凜然。“懸頭簿呢?”她冷冷地問,卻是面對著蘇寂。“你是——”蘇寂霍然認出了她是誰,“你讓開!”“懸頭簿呢?”曲宜修再度發(fā)問,聲音愈發(fā)地冷,冷如這雨珠凝成的冰,“我只要看一眼。”“有什么好看的!”蘇寂不耐煩地道,“御琴門為神仙谷當牛做馬,滿門被滅都是活該,你給我讓開!”燕西樓高大的身形突然晃了一晃。“修姑娘……是御琴門的人?”燕西樓啞聲道。“什么修姑娘,她是曲宜修??!”蘇寂心中的郁結(jié)慍怒集聚到了噴發(fā)的極點,看到燕西樓這副情狀,根本懶得去想這一切原委,便脫口對曲宜修道,“殺你全家的是顧懷幽,你去找她??!”燕西樓忽然站上前來,將蘇寂擋在了身后,淡淡地道:“曲門主,三年前,是在下出了黃金五百兩,買了貴門上下三十二個人頭?!?/br>曲宜修黛眉微蹙,似乎沒有聽清他說的話,“什么?”燕西樓于是面無表情地重復了一遍。五百兩黃金,三十二個人。曲宜修沉默了。她一沉默,她周圍的人便也都不動,連帶著好像連這風雨也靜止了,以一種詭異的姿態(tài)停在了半空。她忽然用力搖了搖頭。“我不信?!痹捯舾蓾?,“你將懸頭簿拿給我看?!?/br>燕西樓坦然道:“御琴門害死血燕子夫婦,你大約是知道的吧?我便是血燕子的長子蘇羽,三年前的那個秋日,你全家屠滅,而我出現(xiàn)在長安城,你難道不覺得太過巧合?”曲宜修靜了靜,似乎在努力理解他的話,慢慢地、低著聲音道:“我知道你是蘇羽?!?/br>燕西樓一怔。曲宜修眼睫低掩,似乎終于感到不能忍受,話音如急雨,“可是……你為何要救我?你殺了我全家,為何要救我一個?”燕西樓低低地道:“我并不曾救你?!?/br>曲宜修抬起頭凝注著他,那一雙秋水般的瞳子里仿佛盛了雨,盈盈欲墜,“你為我治傷,為我殺人,然而我卻是你的仇人,你……你這樣做,不覺得……很無恥?!”燕西樓呆了呆。半晌,才慢慢道:“我那個時候并不知道你是誰……”——“啪!”一聲耳光,帶著雨漬炸響燕西樓的耳膜,他捂著半邊臉頰,卻沒有任何反應,整個人都仿佛凝在了雨幕背后,變成了一塊沒有感情的頑石。“唰”地一聲,青川劍再度彈出,蘇寂欲沖上前去,燕西樓卻開口道:“你放她走,我任你處置?!?/br>曲宜修慘笑,“任我處置?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還有臉跟我談條件?”“我有懸頭簿?!?/br>燕西樓安靜地、寧定地道。蘇寂詫異地轉(zhuǎn)過頭。這一刻的燕西樓,竟然有些像和尚。面目寧定安詳,在失去了一切之后,反而再也不逃避了,坦然地看著曲宜修,就好像看著一段曾經(jīng)真切存在、如今卻散落成灰的夢影。“現(xiàn)在,我們還能不能談談條件?”☆、此地曾輕別自滄海宮的包圍圈出來以后,燕西樓便再也沒有說過話。他的表情一直很平靜,就好像永遠凝固在了那一刻,那一刻,曲宜修輕聲對他說:“燕西樓,我寧愿顧懷幽當初一劍殺了我,這樣,我就不會遇見你?!?/br>與君初相逢,即是斷腸時。不如從來不曾遇見過。曲宜修說完這句話,便向后退了一步,讓出了一條道路。她身邊的人便也都讓開了。蘇寂看著這黑壓壓的人群,忽然明白過來,“是你!”曲宜修輕輕一笑,“是我?!?/br>蘇寂握緊了青川劍,“你才是宋門實際上的首領,對不對?執(zhí)意要滅滄海宮的不是孤竹君,而是你,對不對?”“你說對了一半。”曲宜修安然地看著她的眼睛,“執(zhí)意要滅滄海宮的是兩個人。一個是我,還有一個,是蕭遺?!?/br>燕西樓走了。蘇寂跟在他身后。曲宜修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雙腿都發(fā)酸了,眼前也仿佛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幻影。那些幻影里有她的父母:“不錯,我們是算計了血燕子,可他們的兒子滅了御琴門滿門!”有宋知非:“宜修,你……真的要這樣做?也罷……不論如何,我總是與你一道的?!庇薪粒骸拔沂莵砑奕说?,你又是誰?”有蘇寂:“你可明白你這條性命是我從顧懷幽手底下求來的?”……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君子卻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給她的笑容,他給她的保護,都不過因為她是一個親切的陌生人而已。她怎么竟忘了呢?他是一個那樣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江湖浪子啊。他本來就沒有是非觀。他喜歡誰,就對誰好;他厭惡誰,就對誰差;性情一發(fā),手起刀落,眼都不眨一下??善彩沁@個人,最擅長逃避,每當遇見迫得他不得不當面相認的當口,他就立刻遠走。——如果他不是這樣逃避,他與她之間的誤會,是不是早早就能解開了呢?——如果他不是這樣逃避,他與她二人,總有一個此刻是已經(jīng)死掉了吧?曲宜修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好像覺得這金絲面具太過沉重了,她竟然慢慢抬起手將它揭了下來。四周的人都“咝”地倒吸一口涼氣。她未作反應,挪動遲鈍的步子往外走去。終于,有個人耐不住了上前來道:“修姑娘,此刻如何是好,還請修姑娘示下。”曲宜修回過頭來。那人陡然一震,曲宜修看見他的瞳孔驚恐地放大了,眼底全是她丑陋可怖的面容。她愈加詭異地笑了笑。“去給你們少爺收尸吧?!彼f。知非……知非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想起知非的眉目,寬廣沉靜,那是飽讀詩書才能沉淀出來的氣韻。然而他的心卻是窄的,窄得只能放下一個女子,不論這個女子想要什么,他都設法為她辦到。包括,為她去死。知非……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