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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門,便瞧見不遠處廊廡底下,十陵撐把傘提著一盞牛皮風燈急切行來,小跑的步子透出幾分慌張。 他方在東閣正支使底下人清點庫房,聽聞主子一進府就直沖西苑發(fā)難去了,直嚇出一身冷汗。 那畢竟是公主、是皇家的人,當初老太太就是知道主子對婚事不樂意,千叮嚀萬囑咐讓他遇事轉(zhuǎn)寰著些,不要讓兩個人正面起沖突給外頭的人留下話柄,封家位置特殊,經(jīng)不起那些言官的軟刀子折騰,現(xiàn)下這看著,只消停不過半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竟還是沒能來得及…… 他走到近前將傘遮在封鞅頭頂,抬起袖子先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疑惑問:“松青姑娘哪里又沖撞主子了?您這是……” 封鞅面上還隴著層寒氣,冷冽入骨,對上那滿天飄揚的雪花,也教人分不清哪個更冷。 他沒言聲兒,只揮手讓兩個長隨先把松青押走,轉(zhuǎn)過身拂了拂肩頭的殘雪,凜聲道;“你回去挑兩個沉穩(wěn)的奴婢送到西苑伺候公主,留心把人看住了,今后她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都一一回我?!?/br> 十陵乍一聽就是一愣,沒鬧明白狀況,有些遲疑,“這……怕是不妥吧,公主性子軟是軟了些但絕不是沒脾氣,萬一回頭到兩位尊上跟前告一狀,說您派人監(jiān)視她,到時候可難辦呀!” 封鞅捻起兩根修長手指輕揉眉心,四下闌珊的燈火在他臉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陰影,加深后的輪廓瞧著有些疲倦。 “無妨,你去安排?!?/br> 那個糊涂蟲教人攛掇兩句連青樓都敢去了,甭管是為什么緣故,她不瞧著別人,可不妨礙別人多少雙眼睛瞧著她,再不看著點兒,誰知道后頭還能惹出些什么事來,他不是非多事想管,而是不能不管,只要兩個人名頭上還掛在一起,那她的所作所為就與他休戚相關,這是不能忽略的事實。 “那松青姑娘呢?她是犯什么事兒了,您打算把她怎么處置?”十陵呵著腰問。 封鞅眸中劃過一絲不悅,微側(cè)過頭朝遠處朦朧夜光中的樓閣瞥了眼,語氣漠然,“她犯了什么事兒你自去審,明晨之前務必要她老實交代和公主究竟做什么去了?!?/br> 帝后那的交代自有他去給,但他要的交代,絕不是合懿那三言兩語蹩腳的謊話就能糊弄過去。 十陵聽著應了個是,“主子今兒也累一天了,屋里備好了熱水,您先回去休息吧,保準明兒一早您睜眼就能瞧著結(jié)果。” 封鞅嗯了聲,自他手中拿過傘柄,腳下踏著滿地銀白逶迤朝東走遠,遠近回廊的燈火在簌簌風雪中幾多搖曳,眼看要斷了卻又掙扎著活過來,堪堪照亮他身邊一片方寸之地,映襯著那人長身玉立的影子沒入到濃重的夜色中。 翌日卯時正,外頭天還沒亮,離上朝還有一個時辰。 封鞅尋常習慣成自然,到點兒就醒,一睜眼目光所及,床邊的黃花梨木幾上空空如也,幾日前芳香的蘭花擺件如今早已不知躺在哪個廢料堆里了。 他看著忽然瞇起眼睛若有所思,一個人能在毫無回應的追逐中如此鍥而不舍確是他始料未及的,而昨日之后,她又能再堅持多久,或許很快要見分曉了。 他起身喚進來伺候的小廝,一番洗漱完,正站在鏡前整理衣冠,十陵頂著兩只烏青的眼圈兒從外頭進來,站在他身后幾步之遙,鏡中倒映出一張欲言又止的臉,躊躇半晌才道;“主子恕罪,奴才昨晚上審了一夜,松青倒是露了些口風,但是……但是她說那話只能說給您一個人聽?!?/br> 想也不會是什么好話,封鞅皺了眉從鏡子里瞥他一眼,抬手系上領口的鎏金扣,話不多說,踅身往門外走,黑色的狐裘大氅在空中劃出道凌然的弧度。 松青就關在東閣西南角一間雜物間里,說是雜物間那也比破落戶的正屋好不知道多少,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手頭還有床厚實被衾,按照人犯的待遇對比算是極好了。 十陵挑著燈籠在前頭引路,到了門前就站在廊下搓著手等,哈氣連天,呵氣成云。 才多眨了幾下眼的功夫,木門突然哐當一聲被人從里頭扯開,兩邊兒摔得震天響,十足能給人醒神,“三十個板子生死不論!打完還活著就把人送到郊外寧園去,沒我的首肯不得再教她邁出大門一步!” 封鞅沉著臉眉間蹙起一道深谷,胸前錦繡堆疊的仙鶴在寒冬的冷風中奪門而出,映著兩側(cè)朦朧的燈光都能看清那白璧無瑕地臉上竟然……有點紅? 十陵一怵,火氣都燒上了頭,這是真給氣狠了! 東閣這兒有人紅了臉,西苑那邊有人紅著眼。 遙遙隔了大半園子之外,合懿睜著一雙腫泡似得青蛙眼躺在床上憂心忡忡,那頭的慘叫聲傳不到她耳朵里,她只知道松青走了,換來兩個穩(wěn)重得一絲不茍的婢女,圓臉的叫露初,容長臉的叫月盛,不一樣的長相,一樣的話少沉靜。 她經(jīng)常在睡迷糊的時候?qū)χ齻兘兴汕嗟拿?,可也沒什么用,人還是回不到她身邊兒了。 原就生著病的人,再沒人同她取笑生樂,漫漫寒冬似乎就只剩下睡覺這一項樂趣,于是從白晝到夜晚從此昏天黑地,日子徹底成了死水一潭。 封鞅來瞧過一回,遠遠隔著好幾步站,好像中間有道看不見的天塹似得。 她對于他的到訪再高興不起來,生平第一次硬起骨頭從頭到尾對給他一個后背,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管住自己的眼不看他也不是件難如登天的事。 他也就沒再露過面。 臨近月底,先前和端王妃約好去法善寺拜菩薩,合懿忘得一干二凈,還窩在被子里迷糊,露初挑了簾子進來喚,說是端王妃的車駕已經(jīng)在大門口等著了。 她向來不是個善于擺架子的人,當下忙里忙慌地催促露初趕緊幫她換衣服,礙著外頭天寒地凍的,遂也穿的厚,里三層外三層好一通裹,最后再披一件厚實大氅,兜帽一蓋,領子上的絨毛幾乎擋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眼和俏挺挺的鼻,一只手搭在露初腕子上,匆匆朝門口去了。 還沒到近前,端王妃聽見動靜打開車窗,遠遠便招呼她,眼睛彎成一道月牙兒,開口聲音脆生生的好聽,“小姨莫急,當心腳下滑倒了。” 端王妃閨名兮柔,禮部尚書家的幺女,年歲與合懿一般,但嫁了端王后便時時依著輩分喚她一聲小姨,是個頂守規(guī)矩的人。 “你怎的來這么早?這天兒冷得緊,法善寺的菩薩說不定也沒一大清早就開工的。” 合懿匆匆而來隔著窗戶與她說話,駕車的小廝搬過來一方小馬蹬,她提了提裙角,彎腰上了兮柔的車,自己的車駕便就在后頭跟著。 車里正中央放了個朱漆盆,燃著無煙的銀炭正轟轟散著熱氣,合懿取了大氅掛在門口的木鉤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