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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聲隱含怒意地高聲呼喝,仿佛變成了牽引著云端風(fēng)箏的那根線,終于拽著皇后的神智回到身體里。 她霎時間平靜下來,望著合懿怔住良久,眸中復(fù)又漸漸清明起來,待完全回過神來看清合懿面上的傷,隨即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癱倒在地上嗚咽地哭泣,“阿姐對不起......對不起......” 松青早被合懿臉上一道口子嚇得魂兒都飛走了大半,手忙腳亂地掏出一方帕子捂在她臉上,瞧著她這會子還想往前邁步去查看皇后,立時伸手拉住,“主子別過去!” 她往皇后那邊看了一眼,遲疑半會兒才湊近合懿的耳朵,“皇后娘娘的神智好像不太清醒了,您是雙身子的人不能再冒這個險呀!咱們回去吧,有什么不明白的您找裴嘉時一問不就知道了!” 冬日的朔風(fēng)冷得像刀子,刮在人身上烈烈生疼,合懿在風(fēng)中打了個冷顫,搖搖頭沒理會松青的進言,只吩咐常寧幾人趕緊把皇后扶進屋里去。 她和皇后不算親密無間,但女孩嫁進了她家來就是她家的人,合懿信一句沒有誰生來就是雙手染血的惡人,宮里的女人互相殘殺,到如今這局面怎么樣都與皇帝脫不了干系,她沒法兒改變皇帝的心意和既定的事實,那至少來聽聽皇后是否有什么想說的,懷揣著秘密含恨而終不是個好歸宿。 殿里仍舊燒著地龍,進了里頭把大門一關(guān),很快就有暖意融融便升起來。松青又招呼著點燃了四處的燈盞,火光幽幽驅(qū)散了昏暗,照亮金碧輝煌的大殿,乍一看會給人一種一切如昨的錯覺。 但曾經(jīng)的輝煌對如今的皇后來說或許更加是諷刺,她身處其中便不安起來,四下看了幾眼,忽然又掙扎著撲倒在合懿面前,伸手緊緊拽住她衣角,近乎低到塵埃的姿態(tài),“阿姐我求求你帶我去見皇上,求求你......我的嗓子喊啞了手在門上敲破了,可是都沒有人去替我通報,只有你能幫我,求求你幫幫我......” 皇帝鐵了心不愿來,通報到天上去又有什么用? 那一雙手搖撼在合懿的衣角上仿佛也搖撼在她的心上,一股酸楚直沖上鼻子,她揮手讓旁邊的下人趕緊把皇后扶起來,皇后卻無論如何都不肯。 “你快起來!”合懿挺個大肚子有些艱難地彎下腰去拉她,兩下也沒拉動,心頭不知從何而來一股無名怒火,“見到皇上你又準(zhǔn)備說什么?說自己沒有殺人?說婉昭儀是死有余辜?還是說你殺人都是因為太愛他?” 皇后淚流滿面地?fù)u頭,喃喃說不是的,“阿姐,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人言常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可背負(fù)著人命的錯處,要如何改? 合懿眸中的悲哀幾乎滿溢出來,“云貞,早知今日你當(dāng)初又為何要犯?你明明是皇后,是后宮之主,婉昭儀縱然再怎么跋扈也不可能越過你去,更罪不至死,你殺她的時候可有想過那么做是錯的?可想過害人害己究竟值不值得?” “后宮之主?”皇后似乎一霎教這四個字刺到了心窩里,抬起頭苦笑著質(zhì)問道:“阿姐捫心自問,這偌大的后宮里你看有誰真的當(dāng)我是后宮的主子,婉昭儀有了孩子便可以當(dāng)眾橫行無忌,瑜才人占著寵愛遲早有一天也會踩到我頭上,而我呢?我不過是一個礙眼的皇后罷了!” “你糊涂!”合懿指著她,指尖在悲憤交加中止不住的顫抖,“婉昭儀有孩子難道你不能有嗎?你才多大年紀(jì),原本還有長長久久的一輩子偏就要被眼前的得失蒙蔽了雙眼,況且皇上何曾說過要廢了你讓別人取而代之,別說騫瑜當(dāng)初根本未能晉位昭容,她如今哪怕身懷有孕也不過只到美人的位分,如何能越過你去?你有多深的怨恨竟要去殺人?” 皇后只不住地?fù)u頭,到最后將整個身子都佝僂下去,話音嘶啞得仿佛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嫗,“我沒有辦法……阿姐,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呢?一個沒有子嗣的皇后你還覺得是高枕無憂的嗎?這宮里的女人看似風(fēng)光無限,但其實像螻蟻一樣的多,也像螻蟻一樣的卑微,今日人上人,明日腳下塵,我只不過是想要一個榮王而已!” 無異于晴天一道霹靂,粗暴地撕開了合懿記憶的缺口。 猶記得當(dāng)初婉昭儀新逝之時她也曾第一時間想過璽兒應(yīng)當(dāng)寄養(yǎng)在皇后名下,順帶連莫大的嫌疑也一并投到了皇后身上,可不料最后局勢轉(zhuǎn)寰,依照當(dāng)時的說法,皇后與其母家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以至于最終諸多考量下,璽兒去了翠微宮賢妃身邊,皇后也由此得以獨善其身。 可如今峰回路轉(zhuǎn),頓時讓合懿腦海中幾乎轟的一聲炸起軒然大波! 沒等她再開口,皇后從地上顫顫巍巍地扶著膝蓋站起身,深吸了口氣問她,“阿姐還記得我當(dāng)初送你的那株海外藥材嗎?我沒騙你,那是因我身子不好,母親才托人從海外尋來的,但可惜的很,靈丹妙藥也沒法讓我像普通女人一樣懷有身孕,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你知道我每晚都能夢見自己被彈劾廢后的情形嗎?診脈的太醫(yī)被我除掉了,知情的宮女也都不復(fù)存在了,可我依然每日擔(dān)驚受怕,怕這秘密被皇上知曉,被家族知曉,被其他任何一個人知曉!我惶惶不可終日,婉美人卻可以憑借孩子當(dāng)眾目無尊卑,我難道不該恨她嗎?從榮王出生那時開始我就恨不得殺了她!” 漫天的恨意都不曾加以掩蓋,皇后說著將目光落在合懿的凸起肚子上,目光飄忽了幾許忽然抬手恨恨指著她,“還有你......” 常寧幾個人又連忙沖上來把她團團制住,后面的話合懿已聽不進去了,她知道自己此刻在皇后眼里又成了騫瑜,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棲梧宮的,也沒再回長信殿,只讓常寧帶了句話給皇帝,請他顧念夫妻情分給皇后一個善終。 ☆、美人籠 常寧回長信殿傳話時封鞅也在, 見合懿沒有一道回來便立時向皇帝告退準(zhǔn)備出宮回府去了。 出長信殿往南過英成宮廣場, 向西進夾道, 路上還要再拐三個彎兒跨過兩道朱漆檻才能到內(nèi)宮門, 途中有齊整的禁軍來回巡邏,不出兩百步必然會遇上一批,宮禁森嚴(yán)向來如此。 可就是如此森嚴(yán)的宮禁, 沒禁住某些膽大包天的叛逆之心。 在他邁步過第三個彎兒前,忽從一旁的小道的宮墻陰影下沖出來個人,明確而堅定地攔住了他的去路,一身小宦官衣服下的身形卻分明是個女子,定睛細(xì)看,不是騫瑜的貼身婢女又是誰。 “多有冒犯,請?zhí)荡笕怂∽??!?/br> 她微微弓著腰,低眉頷首的姿態(tài),開口話音卻淡漠如水,果然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 封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