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現(xiàn)些許微光。

    “你若不信，去書房一覽便知，寒山君近日為何行色匆匆、常住在書房，你自己去翻翻桌上那些書，不就知曉了?”

    “師父他，”爾冬輕啟嘴唇，話未說完，他咬著下唇，怔怔地看著素女。

    素女面露溫和笑意，柔聲說，“你不肯吃藥，豈不是浪費(fèi)了他的一番苦心?”

    作者有話說：

    17

    爾冬住在素女的小院，院里四季如春，他不知原來春天早已到來。枝椏萌生嫩綠的新芽，葉子翠綠可愛。

    殘雪化成小溪，滋潤出細(xì)小的草芽。凡間的人類開始新一年的耕種。

    今日，爾冬將離開這處小院，只不過他不是回家，而是隨著師父去往遙遠(yuǎn)的漠原。

    四方志里寫過漠原，說那是南蠻之地，瘴氣深重，蛇蟲鼠蟻遍布。漠原人也讀書、說官話，但向來被譏笑是沐猴而冠。

    臨走前，爾冬見過熾錦，熾錦坐在樹上，不肯下來。

    爾冬站在樹下，抬頭望他，“我明天就走了?！?/br>
    熾錦漫不經(jīng)心地哦了一聲，說自己很快也要回家了。

    爾冬和他告別后，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正要轉(zhuǎn)身回屋收拾東西。熾錦扔了顆棗子，輕輕砸在爾冬肩膀上，他說:“別忘了來都廣找我。”

    爾冬沒有回答。

    熾錦本想說，如果爾冬來找他，他說不定可以勉強(qiáng)同意娶一只兔子。但是，爾冬沉默了，熾錦將快要冒出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你不來也沒關(guān)系，都廣是我的地盤，熟人朋友一堆，等我回去個(gè)倆天，就把你忘得干干凈凈了，”熾錦抬起下頜，高傲地說。

    爾冬彎起眼睛，“嗯，你早些回去?！?/br>
    他這話一出，熾錦險(xiǎn)些從樹上掉下來。熾錦扒著樹干，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呆子。”

    爾冬轉(zhuǎn)身走了。

    熾錦面上的表情恢復(fù)平靜，他安靜地看著爾冬背影遠(yuǎn)去。

    直到爾冬的身影在轉(zhuǎn)角消失，熾錦拎出頸上的吊墜，凝視血紅色的光珠，他想了許久，最后果斷地一把扯下。

    這枚日夜相伴的吊墜終于離了身，落入掌心。

    熾錦收起手掌，將沾著溫?zé)狍w溫的光珠緊緊攥在手心。

    他昨夜意外聽見素女與爾冬師父的對(duì)話。如他之前烏鴉嘴所致，爾冬確實(shí)中了咒術(shù)。

    南海鮫族流傳著一種血咒，可隔千里憑空施咒。中咒之人五感漸失、神魂消散，最后連魂魄都散于天地，無**回。這種陰毒的咒術(shù)，卻有個(gè)頗為秀雅的名字——南珠術(shù)。

    熾錦了解得少，更不知這種咒術(shù)的解藥，只是聽見素女說，需蛇神、九尾、寒巫的鮮血為引，用世間至陰之物克制爾冬體內(nèi)的血咒，以求平衡。

    咒術(shù)解藥他不知道，可是素女說的那三物，熾錦都有聽人說過。準(zhǔn)確而言，這三者并非物，而是橫霸一方的妖。

    以寒巫為例，這只大妖曾占據(jù)都廣以南的地界，號(hào)令天下禿鷲。

    世間猛獸修練成妖的妖修不勝枚舉，萌生靈智前，或許也有過食人的行徑，但一朝成妖，都知曉人是天道寵兒，絕不可輕易朝人類下手。

    寒巫明知故犯。他的真身食腐為生，成了妖后，變本加厲，宰殺活人，等尸體腐爛，再招來手下共同享用。后來，他甚至垂涎同族妖類，為滿足口腹之欲，犯了不少惡事。

    寒巫雖也是禽族，但一直不被都廣百禽所容納。

    最后，他死于熾錦父王之手。熾錦父親以失去一只眼為代價(jià)，殺了寒巫，他這么做只是為了自己的獨(dú)子。

    熾錦天生純陽之體，這種體質(zhì)能助他在修行上一日千里，但同樣也會(huì)令他痛苦萬分。那種痛像是將他放在火上炙烤，他幼時(shí)嘗夠了這種痛苦，雖然現(xiàn)在擺脫了，但那早已成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如果不是父王殺了寒巫，費(fèi)盡周折，將寒巫的鮮血封存，做成配飾掛在胸口，熾錦還會(huì)日日夜夜被痛楚纏身。

    熾錦并非忘了純陽之體帶來的痛，但他還是取下了吊墜。

    吊墜離身不過片刻，他額上滲出汗珠，身子從樹上墜落下來。

    熾錦攙扶著樹干，勉強(qiáng)站了起來，他嘴唇干涸、大汗淋漓，像是在烈日下暴曬了半個(gè)時(shí)辰。

    等這枚吊墜交到素女手中時(shí)，爾冬已經(jīng)離開了小院。

    他和他的師父去了漠原。漠原與都廣相距千里，是遙不可及的遠(yuǎn)方。

    漠原山多樹高，山丘連綿，江水環(huán)繞。因平地極少，寨子分布散亂，且人口頗少。百來個(gè)寨子的人加起來，都不一定有茂村的人多。

    爾冬穿過迷霧，只見山林茂盛，喬木擋住了陽光，僅剩下些許碎光分給低矮地勢(shì)的植被。四處草木旺盛，在林間走了片刻，衣裳仿佛吸足了水，緊貼皮膚。

    一望無際的野草足有半人高，阻攔前路。

    枕寒山拉住爾冬手腕，不讓他用手分開野草。

    “到我身后來，”枕寒山說。他走在爾冬前頭，所到之處，草木仿佛有了生命，自動(dòng)分出一條僅供一人穿行的小路。

    爾冬緊跟著師父，身后的野草重新合攏。林間潮濕，蛇蟲眾多，然而占山為王的蛇類在兩人還未靠近之時(shí)已經(jīng)躲遠(yuǎn)，就連蚊蟲都很少見。

    穿過山林，在林子邊緣，路才好走起來。

    這一帶樹枝有砍過的痕跡，附近應(yīng)該是有人居住。

    果不其然，山與山之間，那方狹小的平地上建著民居。遠(yuǎn)處看，這處寨子似乎已被廢棄，直到走近，才發(fā)現(xiàn)仍有人在住。

    這里的屋子立在木樁上，懸空而建。村民和屋子一樣古怪，個(gè)個(gè)精瘦無比，臉龐消瘦，顯得一雙眼睛極大。

    爾冬覺得他們好像只在骨頭外面披著一層皮，不由牽緊枕寒山的衣袖，和師父一起進(jìn)了寨子。

    寨子里的人長得古怪，但都極為熱情，一雙雙凸起的眼睛緊緊盯著二人。

    不過片刻，寨主出來迎客。寨主和其他人一樣，身形消瘦，他不像旁人穿一身便于農(nóng)作的便衣，而是和茂村人一般寬衣大袖。

    他穿著這身衣裳，卻顯得更為古怪，如同竹竿上套著一件衣裳，隨風(fēng)招搖。

    “本寨許久未見外人經(jīng)過，請(qǐng)問兩位是何身份？”寨主的話生硬喑啞，臉上掛著極為明顯的討好笑容。

    “大夫，這是我徒兒，”枕寒山把手搭在爾冬肩上，說：“我倆來漠原尋藥，迷了路，見此處有寨子，過來尋個(gè)住處?！?/br>
    “大夫可是四海為家？”寨主迫不及待地問。

    枕寒山點(diǎn)頭。

    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