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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劍人揮動長劍,每一劍的威勢足以摧天撼地。 這個虛假的小世界在地動山搖的毀滅中終于坍塌。 作者有話說: 26 漫漫長夜,點點螢火照亮四方。小世界坍塌后,望眼所及皆是無邊無際的黑夜。 空中漂浮著輕絮般的亮光,無風而動,上下沉浮。 光落在枕寒山的側(cè)臉上,深邃的輪廓在微弱光芒的映襯下,褪去了幾分冷漠。他眼眸微垂,目光溫潤,看著醒來的少年。 爾冬對上枕寒山的眼睛,卻不由身子一縮,如同受驚的刺猬??稍谒壑?,悲傷大過害怕。 枕寒山輕啟嘴唇,又把話收了回來。他不知道爾冬做了怎樣的噩夢,但是通過方才那人——那個和他一模一樣、手里持劍的男人,他隱約猜到爾冬夢到了什么。 溫和的目光落在爾冬身上,爾冬望著枕寒山,有些失神。他的腦海多了許久不該存在的記憶,在那段記憶里,他是另一個人,師父也成了另一個人。整個世界都變得陌生。 他一點點去追溯自己的身份,就像將一片破碎的瓦片重新拼湊起來。 他叫爾冬,住在茂村附近的一座山上。 他有個師父,師父不怎么喜歡他,但是他很喜歡師父。 后來,有人告訴他,他其實是個作惡多端的妖魔,被人降服后,鎮(zhèn)壓在陣法里,而他的師父是看守者。如果他再作惡,師父就會毫不留情將他斬殺。 “別多想,你只是做了一場夢,”枕寒山說。 爾冬怔怔地看著枕寒山,“只是夢嗎?” 一切只是個夢嗎?夢的起始和盡頭是哪里?他竟分不清眼下是夢還是現(xiàn)實,分不清那些雜亂無章的記憶究竟是真是假。 他是人還是妖? 是個普通的鄉(xiāng)下小子還是萬人厭棄的妖魔? 還有,他最想知道又難以啟齒的疑惑。 師父真的想要殺死他嗎? 那柄冰冷的長劍毫不猶豫地刺穿他的心臟,閃著劍芒的劍尖從胸口冒出,猶如它的主人般果決冷漠。 枕寒山伸出手,爾冬下意識避開,然而枕寒山的手還是固執(zhí)地牽住爾冬冰冷的手。緊貼的肌膚,熱量彼此間傳遞。 “你看到的只是假象,我絕不會傷害你。” 低沉的聲音仿佛起誓般莊重,每一個字都直接敲擊爾冬的內(nèi)心。 枕寒山凝視爾冬的雙眼,說:“爾冬,從夢里醒來吧。” 耳畔似有鐘聲敲響,悠揚深遠的鐘鳴從遠處蕩來,一聲比一聲厚重。伴隨響起的鐘聲,空中漂浮的亮光四處飛散,眼前之景飛速退散,由黑及白,絢爛耀眼的白光驅(qū)散了黑夜。 爾冬驟然睜開眼睛。 堅硬如牢籠的藤蔓迅速枯萎老去,在地上化成塵埃,隨風散去。 他記得方才困了,在床上躺了一會,怎么一眨眼就跑到屋外來了? 頭頂是棵大樹,柔和的月光從葉片之間傾斜而下。月光罩在枕寒山的眉睫上,令他看起來溫柔了許多。 爾冬疑惑地看著枕寒山,“師父?” 枕寒山竟難得笑了起來,即便只是微微彎起嘴角,卻如美好的三月春暉,令爾冬渾身暖洋洋起來。 爾冬得寸進尺,他最會揣摩師父的神色,每次壓著枕寒山的底線來回試探。爾冬抱住枕寒山的腰,低聲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還好不記得了?!?/br> 懷中突然多了一物,枕寒山一怔,他舉起手,手在半空中停滯了片刻,最后還是放下了準備推開爾冬的手。 枕寒山把手輕輕地放在爾冬的后腰上,攬住少年,回應說:“醒來就好?!?/br> 爾冬最會揣摩師父的臉色,知道他現(xiàn)在心情好,不會責怪自己越界的行為,便恨不得像貓似的在枕寒山懷里蹭兩下。 肩膀突然傳來濡濕的觸感,爾冬感到奇怪,他從師父懷里出來,想看一眼肩膀,卻頓時愣了。 枕寒山嘴角溢出了血,方才濡濕溫熱的觸感,顯然是這血滴到了他身上。 爾冬張著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只一個勁地盯著枕寒山嘴角。 枕寒山擦去溢出來的血,手背上的血漬紅得刺眼,他看了眼,輕描淡寫地說:“無礙?!?/br> “都流血了!”爾冬咋咋呼呼地叫道,“流血了!” “你不也是,”枕寒山笑看爾冬,爾冬嘴唇上還殘留干涸的血漬。 爾冬愣了愣,砸吧嘴,濃烈的腥味在嘴里炸開。 枕寒山湊近,仔細地用指腹抹去爾冬嘴上的血漬。 爾冬看得見師父垂眼時溫柔的神色,溫熱的吐息灑在他的臉上。一時間,他忘了嘴唇上輕柔的觸感,直到枕寒山收回手,他才回魂似的,紅了耳根。 “我們回去吧,”枕寒山站起身,朝爾冬伸出手。 爾冬仍坐在地上,反應遲緩地動了動手指。 “怎么了?走不動?”枕寒山問。 爾冬搖了搖頭,咽了口唾沫,心里卻想,剛才做了個噩夢,現(xiàn)在不會是又做了個好夢,總歸還在夢里。不然,師父怎么會對他……好得匪夷所思? 然而,掌心傳遞的溫度格外真切。 握著他的手五指纖長,骨節(jié)分明,手背的筋脈清晰可見。這只手仿佛有種溫和的力量,將他內(nèi)心無端涌起的畏懼、忐忑盡數(shù)撫平。 爾冬回到住處,屋子里隱約傳來人聲。他這雙兔耳對聲音敏感,一下便聽出其中一人是寨子的寨主。 “師父,屋子里有人,”爾冬壓低聲音說。 “無妨,進去,”枕寒山說罷,帶著爾冬走進屋中。 屋子里的兩個男人雙目通紅,眼下青黑。爾冬二人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倆人仍在自顧自地說話。 “你檢查過了?”寨主問。 另一個男人個頭矮小,身型極瘦,像只成精的猴子,“檢查過了,睡得跟死豬一樣,拍都拍不醒?!?/br> “這藥還是好使,”寨主冷笑一聲,“小的留下,那個中年男人殺了?!?/br> “寨主,怕是不好吧,那小的有用,死得其所就罷了,那男的是個大夫,救人的人,殺了會不會造孽啊?” 寨主雙目深沉,騰騰殺意在眼中翻滾,“造孽?我們現(xiàn)在過的是什么日子?為了一條命茍活著,這些人卻能日日夜夜睡好覺,你能甘心嗎!?” 這倆人說的話,爾冬聽不懂,他只覺得奇怪,他倆站在屋里,那倆人卻視若無睹,一個勁說著自己的話。而且,自稱寨主的人白日里笑盈盈的,到了夜里,卻長著猙獰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