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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來得太巧了些,且偏偏在昭陽殿走水的時候搜出了那些東西,倒像是別人有意布置,李薔總犯不上自己陷害自己。再說,巫蠱這種東西真的會有人相信么?她讀了那么多書,總該知道前朝對此噤若寒蟬,為了一個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秘術(shù)將自己栽進(jìn)去,她按說還沒這么愚蠢。 懷著滿腹疑團(tuán),林若秋再度望了眼被魏安領(lǐng)著徐徐步下臺階的李氏,但見她步履不亂、衣衫平整,儼然已決定從容赴死。 她看起來就是個游離于人世的幽靈,即將去往往生的彼岸。 囑咐紅柳將皇子公主們帶回皇后宮中,林若秋方只身來到太和殿里,見皇帝眉間余怒未消,正伏筆疾書些什么。 林若秋湊近看了看,卻是徹底查抄李氏一族的旨意,她驀地醒悟過來:皇帝其實并不在意巫蠱由誰主使,但此番之事卻給了他一個契機(jī),本來他就對李海與其黨羽多有不滿,何況李海自己的底子就不大干凈,正好借這個機(jī)會一網(wǎng)打盡,徹底剪除這股勢力。 林若秋本想問問皇帝打算從何處調(diào)查起,當(dāng)下便默默地住了口,用不著細(xì)查了,這件事定會被按在李家頭上。李家一垮,通過這場殺雞儆猴,不會有人再敢貿(mào)然提出立太子之事,皇帝也終于能清凈一些。 林若秋輕嘆一聲,其實她并不愿事情鬧到這種收場,但如今看來,似乎眼下這般才是最好的收場,壯士斷腕,非得有人做出犧牲,風(fēng)波才能平息。 皇帝很快就將諭旨擬好,交由魏安出去昭告刑部,轉(zhuǎn)頭之時,卻見林若秋正發(fā)著呆,遂皺眉問道:“你在想什么?” 林若秋醒過神來,見他辭色冷厲,便不敢怠慢,陪笑道:“臣妾只是覺得,里頭會否別有隱情?!?/br> 其實有一剎那她甚至懷疑是楚鎮(zhèn)做下的,為的就是讓李家背個黑鍋好收拾他們,但轉(zhuǎn)念一想,皇帝對于神明雖不怎么敬畏,但也不可能態(tài)度輕浮,何況,他還犯不著用栽贓嫁禍這樣陰私的手段,故而林若秋很快就將懷疑撇開。 她倒不擔(dān)心皇帝會疑到她頭上——畢竟楚鎮(zhèn)很清楚,她缺乏這樣的心機(jī)手段,害人也得有經(jīng)驗?zāi)亍?/br> 楚鎮(zhèn)悶哼一聲,“縱使里頭別有隱情,那人也算幫了朕的忙,朕該好好謝謝他?!?/br> 林若秋心道傻子才會這時候站出來邀功呢,誰知道皇帝會不會來個一箭雙雕。不過她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是何人為之,李家的仇人雖不在少數(shù),可宮中守衛(wèi)森嚴(yán),要從李薔身邊動手腳可謂困難重重,沒有哪個仇家能神通廣大到這種地步。 難不成,真是她自己所為?為了她那自以為高尚的母愛,不惜動用這般駭人聽聞的邪術(shù)? 林若秋懷著滿腔不痛快出來,正趕上紅柳過來迎接,道:“奴婢們哄著幾位殿下都睡下了,娘娘不必?fù)?dān)心?!?/br> 林若秋點頭,表示她做得更好。無論景婳還是楚瑛,想必都很難接受他們的李娘娘會是這副模樣,還是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后,再告訴他們會更好一些。 望著淡藍(lán)的天幕出了會神,林若秋陡然想起一事,“安然呢?” 她那個膽小怕生的性子,又喝了酒,可別暈倒在路邊了,早知道就該遣人先送她回去。 紅柳道:“娘娘放心,賢妃主子好得很呢,方才奴婢瞧見她往昭陽殿去了,想必過會子就會回來?!?/br> 林若秋詫道:“她去那兒做什么?” 繼而便沉默了,以安然跟李薔的交情,就算明知李氏這回必死無疑,安然也總得探望一二的,她那個人從來性子就溫軟。 “由她去罷。”林若秋輕輕嘆道。無論李薔這回是否冤枉,她都不想再去面對,讓安然盡盡姊妹之情挺好,也不枉這些年的相處了。 * 昭陽殿經(jīng)過火燒,已經(jīng)半是廢墟。上好的花梨木桌椅腿腳俱成了焦炭,墻上掛著的字畫亦蜷縮成一堆一堆,輕輕一抖便有飛灰落下來??瓷袑m局的意思,估計一時半刻也不會派人來修繕,皇帝雖未發(fā)話,可李德妃此刻已是戴罪之人,昭陽殿更合冷宮無什區(qū)別,他們自犯不著多費(fèi)心思。 哪怕在這樣鄙陋的環(huán)境下,李薔仍是泰然自若,她端坐在去了半邊扶手的貴妃椅上,鎮(zhèn)定望著面前嬌小玲瓏的身影,“事到如今,還是你肯來看我?!?/br> 那女子手里端著銀壺酒盞,并幾碟點心小菜,“咱們一向交好的,我自然得來送送李jiejie?!?/br> “交好?”李薔冷笑道,“你害了我,還得我腆著臉來領(lǐng)受你的施恩?” 她從來都是個伶俐的人,自然很快就想明白了,皇后沒那個腦筋,也從不用這些害人的手段,更何況,皇后最近幾乎已同她形同陌路,根本沒機(jī)會下手;反倒是安然往昭陽殿來得頗勤。 “你假意答應(yīng)我的提議,一面同我周旋,背地里卻將那盒偶人安置在我內(nèi)室之中,我真是看輕了你?!崩钏N冷冷道。 現(xiàn)在她當(dāng)然已經(jīng)清楚,安氏就沒打算站在她那邊,虧她竟以為能趁機(jī)將吏部尚書也拉攏過來,結(jié)果卻是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栽在這個看似天真的人手里。 安然莞爾道:“不取信于你,怎能叫你無從防備?要怪你,就怪你自己勢欲熏心,好好的德妃不做,非得摻和立太子之事,還害得jiejie如此煩惱?!?/br> 李薔沉默片刻,冷笑道:“你就為了她而要置我于死地?她有什么值得你盡忠的?” 安然歪著頭想了想,無所謂道:“我說不清楚,但我只知道,若能解決你這個麻煩,jiejie的日子便會好過許多,這便夠了?!?/br> 面上竟是一副懷念的神情,“初入宮時,jiejie對我照拂良多,若非她時常庇護(hù),我又怎能在宮中自在度日?這些點滴之恩,自然是你所不能體會的?!?/br> 她當(dāng)然不曾體會過這些好,少時的離亂,面容的殘損,被迫入宮卻要忍受宮中諸多寂寞,誰能體會她的苦楚?她不過是想有個可以寄托希望的所在,這也有錯嗎?李薔輕咬著牙關(guān),齒間淡淡的血腥味令她神智愈發(fā)靈醒,她緩緩轉(zhuǎn)頭,望向安然手中晶瑩剔透的酒盞,散發(fā)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輝。 安然晃了晃那澄明的酒液,道:“這是鴆酒,喝下去作用極快,不會有任何痛楚?!?/br> 李薔淡淡道:“你今日過來,皇后知道嗎?” “你希望她知道么?”安然反問道,唇畔露出微微譏嘲,“其實你巴不得攬下一身罪名,好讓大皇子將來曉得,你是為了他而做這些事。承認(rèn)吧,你就是個瘋子,什么為了大皇子好,不過是處處和皇后jiejie比賽著軋苗頭而已,就算陛下和jiejie本就打算立大殿下為儲君,你照樣會在他耳邊吹些耳旁風(fēng),說白了,你還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彰顯你在宮中的用處,你跟你哥哥分明是一樣勢欲熏心的人。” ☆、第216章 何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