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盡管深藍(lán)的夜色已經(jīng)籠罩住整個方家大宅，可她依然能夠回憶起那個在傍晚時分出現(xiàn)在她視野里的男人的身影。當(dāng)時她就坐在這里，看著自己的兒子和另一個男人一起進來，雖然距離遠(yuǎn)到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可那個男人全身所散發(fā)出來的魅力卻迎面撲向她。

她答應(yīng)孝文請聶錦帆來，只是為了刺激一下那個自己一直嫉妒的侄女，可是她沒想到這個叫聶錦帆的男人竟然這么漂亮。她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她費盡心思的掩飾卻是徒勞。

那個男人根本就看透了她。

門忽然輕輕響了，她的手一抖，綰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的頭微微扭轉(zhuǎn)過來。

門口的一陣聲響，仿佛在找什么，她慌忙說：「別開燈。」

于是腳步聲慢慢走近，帶來男人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

「我忘記把這個給你了?！瓜袷窃诮忉屪约簽槭裁催@個時候闖進朋友母親的房間，錦帆的語氣異常輕松。

方太太接過送到自己面前散發(fā)著清香的花束，手指微微顫抖著，她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收到過男人送的花了。

「生日快樂！」錦帆將之前在餐桌上說過的話又重復(fù)了一次。

方太太的目光一直隨著他走出房間，男人漂亮的肩膀和脊背在那件很薄的白色襯衫中若隱若現(xiàn)。

直到男人離開，關(guān)上門，她才虛脫般的閉上眼睛。

從方太太那兒出來，錦帆沒有回專門為自己收拾出來的客房，徑直來到方孝文的房間。男人像孩子般興高采烈的拉著他說：「太好了，mama喜歡你，留你在家里過夜呢！」

錦帆笑著抱住他，手指伸進他的衣服里，男人的手臂自然而然的環(huán)住他的脖子，嘴里仍舊快樂的叨念著：「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錦帆一邊附和著一邊將男人壓倒在床上。

方太太看他的眼神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神，他可以從每個他所服務(wù)過的太太們眼中找到，從來也沒把方太太當(dāng)一回事的錦帆，現(xiàn)在更加不屑一顧。

不過是個一直守寡的有錢女人，是他聶錦帆輕而易舉就能搞定的一種女人。

第二天早上，看見醫(yī)生在家里出現(xiàn)，從寶莉那兒打聽才知道方太太昨晚睡在輪椅上，受了涼有點發(fā)燒。孝文很擔(dān)心母親的身體，急忙到母親的房間，發(fā)現(xiàn)方太太服過藥之后已經(jīng)睡著了。錦帆從他口中得知，雖然方太太表面看上去還好，但實際上身體并不健康。

仿佛順理成章般的，錦帆在方家住下來，每天晚上都偷偷到孝文的房間zuoai，男人臉上洋溢的幸福讓家里的傭人們都覺得奇怪。

方太太在第五天才終于退燒，對于家里住進來一個外人的事并沒有說什么。這幾天一直和孝文一起去探望方太太的錦帆在得知她康復(fù)之后，有意避開男人獨自來到她的房間。

方太太仍然坐在她的輪椅上，逆光的側(cè)臉輪廓很美。錦帆走到她旁邊，在屋內(nèi)不是十分明亮的光線下，那密布在她臉上的皺紋清晰的呈現(xiàn)在眼前，就算化妝也無濟于事。罩在發(fā)髻上的發(fā)網(wǎng)也難以掩飾稀疏的頭發(fā)，由于生病沒來得及打理，發(fā)根的地方已經(jīng)露出扎眼的白色。

錦帆很自然的收回目光，沒有流露出任何讓這個老婦人不快的神情，扶住她的輪椅說：「外面陽光很好，我陪你出去走走?！?/br>
聽不到回應(yīng)，他便自作主張的推動輪椅，方太太此時仿佛突然乍醒似的急切的說：「帽子，把帽子給我！」

錦帆打開衣櫥，發(fā)現(xiàn)里面掛滿了各種式樣的旗袍、中式衣服足有上百件，帽子也有幾十頂。

「藍(lán)色的那頂，有面網(wǎng)的?！狗教甘局?。

錦帆找到所說的那頂帽子，順手又揀出一件白色勾花的對襟毛衫。回到方太太身邊，拿開她身上覆蓋的褐色毛毯，將毛衫在她眼前展開：「你穿這件一定很美?！?/br>
方太太捏著衣裳的花邊猶豫著，當(dāng)初就是因為喜歡這花邊才買回來，可是又覺得太輕佻了不符合自己的年齡，一直不敢穿……

「來，我?guī)湍愦┥??！瑰\帆見她為難，干脆親自動手替她套在旗袍外面，推著輪椅到鏡子前，「很漂亮吧，其實再也沒有比你更適合穿白色的女人了?！?/br>
方太太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也不由覺得錦帆說的正確。

記得年輕的時候曾有人說過，只有杜家的大小姐是最適合白色的女人。曾幾何時，大概當(dāng)?shù)谝坏腊櫦y爬上她的臉的時候，她所能聽到的如此令她自傲的贊美漸漸絕跡，她開始減少拋頭露面的機會，希望在大多數(shù)那個時代的人心里，她杜雁歸仍然是一笑傾城的美麗傳奇。

幾十年過去，在一個英俊如斯的男人口中，她仍然是那個最適合穿白色的女人……

錦帆看著方太太眼中復(fù)雜的變幻，暗暗得意自己說對了話，準(zhǔn)確擊中這個女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方太太曾被贊為最適合穿白色的女人——美萍說過的這句話，在他看到那半柜子的白色衣服的時候忽然就想了起來。

在花園漫步的時候，錦帆充分發(fā)揮自己的專長，哄得方太太一直笑。在一大叢盛開的薔薇旁，忽然停下腳步的錦帆掐下一朵正綻放的花，繞到輪椅前伸手去摘她的帽子。

「不……」方太太邊說邊往后躲，面網(wǎng)后面的臉有些慌張。

「美麗的花是需要陽光的?！瑰\帆不容拒絕的拿掉她的防護盔甲。

在陽光下，方太太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多更深，她像是知道這個結(jié)果似的垂下頭。

可是一百道皺紋和七十道皺紋又有什么分別呢？

錦帆心里諷刺的想著，將花別在她的發(fā)髻上，手指輕輕捏起她的下頷。

「你的眼睛里有陽光的碎片?！瑰\帆凝視著她說，「你總是躲在面紗后面，讓我?guī)缀蹂e過了人世間最動人心魄的美景?！?/br>
方太太近乎失神的呆望著他，直到對方拉起她的手說：「來，我扶著你走一走。」

被攙扶著站起來，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年輕男人的氣息令女人迷醉。嫁給方先生的時候他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雖然對自己倍加疼愛，可終歸已經(jīng)失去了年輕人的活力和生氣，他的手臂沒有年輕男人有力，擁抱的時候渾然沒有心跳的感覺。

方太太輕輕倚著身邊的男人，再也沒有任何時刻比現(xiàn)在更悲嘆自己的衰老。

「mama……」一陣腳步聲漸進，孝文慣有的膽怯怯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br>
兩人轉(zhuǎn)回身，方太太微微從錦帆身上直起身體。

孝文的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我聽、聽寶……莉說您出來散……散步……」

「嗯，讓錦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