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個死人。

    從山海出去的譚若意便是一具尸體，他的掌心攥著丹藥，魂魄卻飄在了一旁。

    譚若意讓連清將長生不死藥帶回給鴻創(chuàng)大帝，連清卻因?yàn)椴辉缸T若意死去，偷偷將長生不死藥塞入了譚若意的口中，自然，譚若意也活了，可這種活卻也不是真正的活，從此以后，他享有無邊的生命，在世間游走，卻永不入輪回。

    譚若意入山海前，曾對連清許諾，他若能活著回來就娶連清，然而那次回來雖然成活，但也不是入了凡塵的一個小道士，他離開了連清，哄了對方一個理由，說是要回去找鴻創(chuàng)大帝請罪。

    譚若意的確回到了鴻創(chuàng)大帝身邊，鴻創(chuàng)大帝震怒，以為譚若意私吞仙藥，故而判了斬首示眾，斬首之后的譚若意雖得復(fù)活，卻依舊被鴻創(chuàng)大帝追殺，最后躲入了清亭山中，創(chuàng)了道派。

    連清守在瀾城等待譚若意歸來，只等來了譚若意被斬首的消息，心灰意冷后的她走入山海，以余下生命在小榭換黃粱一夢，從此甘愿化為木偶，風(fēng)化成一粒沙，填入小榭的桃花林中。

    梁妄知道，這小榭的主人是書仙，有個本事可叫凡人如愿以償，便是將那些人化為木偶人，然后把他們寫入書中，書內(nèi)余下內(nèi)容，皆由他們所想，他們覺得如何才是幸福，如何才能得償所愿，書后的內(nèi)容，便會如何寫。

    那些人感受到的余生是真，可終歸是書中一紙潦草字，寫的都是假故事。

    連清的書中，譚若意雖被砍頭，但他吃了長生不老藥還是活了過來，他找到了瀾城，從此以后陪在了連清的身邊，他們有了孩子，也有了美滿的一生，偏偏在連清圓滿之前，梁妄來過一次山海小榭。

    童子道：“上一回道仙過來，取走了天音，恐怕便是那時，身上不死血的味道被連清探得，她費(fèi)盡心機(jī)逃離山海，最終還是被道仙帶回，因果循環(huán)，也是她的命運(yùn)?！?/br>
    梁妄也算是明白了過來，那女人瘋瘋癲癲，嘴里說的全是情情愛愛，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求而不得的可憐人，甘愿入這山海小榭，尋求虛妄罷了。

    他對珠簾之后的人拱手算是行禮，才預(yù)備轉(zhuǎn)身離去，還未跨出大殿，忽而聽見身后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她的聲音空靈，如抓不住的風(fēng)，帶著幾分嫵媚，又含了化不開的惆悵在里頭。

    “你此番過來，比之上次，大為不同?！迸说馈?/br>
    梁妄古怪，上回來討天音，這女人不像是會與人聊天的性子。

    “有何不同？”梁妄順話問了一句。

    女人道：“上回你是一人前來，今日多帶了一個。”

    梁妄一怔，微微皺眉：“梁妄不懂書仙這處的規(guī)矩，難道我來，不能帶人？”

    “并非如此?！迸溯p柔道：“只是見她，見你，都覺得有些可愛?！?/br>
    女人說罷，珠簾掀開了一條縫，幾朵桃花瓣在風(fēng)中化成了蝴蝶，越過大殿朝外飛去，梁妄作別離開大殿時，一步跨出，卻聽見身后傳來了女人的嘆息聲。

    她道：“梁妄，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br>
    小榭正門被關(guān)，梁妄回頭看了一眼門上的雕花圖案，從這里往內(nèi)看，便是有鏤空的縫隙，也瞧不出屋中的擺設(shè)。

    那人的一句話，似是含了幾分喟嘆，不知是在說他，還是在說她自己。

    從小榭門前離開，梁妄走到了馬車邊，正瞧見秦鹿揮著胳膊，要趕走那幾只朝她撲過去的蝴蝶，梁妄見狀，不禁笑道：“消停些，給你治病呢！”

    秦鹿不解，歪著頭朝他看去，只啊了一聲，便見那幾只蝴蝶分別趴在了她身上的幾處傷口，些微的灼熱之后，蝴蝶便貼上了皮膚，逐漸化為粉末，消失不見。

    秦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黃符所傷的地方，就是梁妄說要治好這痕跡，也得花上好幾十年，這幾只蝴蝶不過是落在了上面，傷口卻都消失，就連黃符留下來的灼燒痕跡也一并愈合。

    她驚訝地看向梁妄，問了句：“這是什么？！”

    “是你走運(yùn)，碰見神仙了?！绷和f罷，伸手在她頭上敲了敲，又道：“走了，回去?！?/br>
    馬車掉頭，又掃過幾朵桃花，秦鹿扶著馬車邊，探頭朝那小榭多看了一眼，門前鈴鐺叮叮作響，小榭中像是空無一人，如同擺設(shè)。

    秦鹿問梁妄：“那里面有神仙嗎？”

    梁妄嗯了一聲：“應(yīng)當(dāng)算是吧?！?/br>
    “這里不是已經(jīng)到了山海處了嗎？”秦鹿問他。

    梁妄挑眉，道了句：“不算，這里尚屬于人間，凡是心中執(zhí)念過深，又無法放下的人，求愿可入，若論真的山海，我從未見過，不過那小榭里的主人倒是去過?！?/br>
    “你以后會成神仙嗎？”秦鹿朝梁妄湊過去了些，歪著頭問他：“我見淮崖仙人的書上有寫，凡人亦可修煉成仙，自然，這少不了天賦與根基，但淮崖仙人能一眼相中了你，自然表示你非同一般，王爺，你想不想成仙？”

    梁妄朝她額頭上點(diǎn)了一下，將人推開了些，秦鹿身上染了桃花的味道，過于迷人，離遠(yuǎn)些比較好。

    他道：“成仙有什么好的？去了山海處，當(dāng)上神仙的人都寧可離開山海，在這山海腳下蓋了一所小院，可見當(dāng)神仙并不快樂?；囱孪扇嘶盍私鼉汕?，死時恨不得仰天長笑，這些年的磋磨，早就讓他忘記一切，拋下一切了，成仙得練幾萬年，恐怕沒人受得住?！?/br>
    淮崖仙人入了清亭山后，或許有想過要去找連清的，也許他后來去了瀾城，發(fā)現(xiàn)連清已經(jīng)不在了，又或許時間沖淡了一切，幾十年后，他連連清長什么模樣都不記得了。

    梁妄不知道淮崖仙人當(dāng)年對連清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重有幾分，但他知道，淮崖仙人在死之前，絕對沒想過連清，他只想著讓自己解脫，擺脫不死血給他帶來的無邊孤獨(dú)與見多離別的折磨。

    就連活著都這么難了，成了神仙之后呢？

    無欲無求，無愛無恨，甚至連性別都無甚所謂，簡直了無樂趣。

    相比之下，動情動念，有欲望，有情緒，有喜歡有厭惡，有男歡女愛，可能更適合他。

    梁妄揚(yáng)鞭，馬車一路奔出了山林，秦鹿還不忘提醒他一句：“記得帶上謝盡歡！”

    第89章 瀾城古籍：二十二

    秦鹿身上的傷多半好了， 也不再似剛附身時那樣渾身無力，故而他們回南都城的半路上， 在靠近卓城的地方將謝盡歡丟下，便讓他自己回去了。

    臨走前，謝盡歡想朝梁妄要幾張長青符，卻沒想到梁妄給了他銀票，將他為了此次瀾城之行所花的銀錢全都補(bǔ)上了。

    秦鹿坐在馬車旁，看著謝盡歡離去的背影， 覺得他頗為可憐，謝盡歡已經(jīng)不年輕了，即便看上去還似壯年， 實(shí)則內(nèi)里早就漸漸腐朽。

    盡歡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