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聽到這樣的話語。

    更沒有想過，這番話會從眼前這個男人口中說出來。

    我啊，是那種在事情開始之前，就會因為覺得無法完成而放棄的人。是那種在坐大巴車的時候，因為害怕和售票員說話，寧愿坐過站了再跑回去的人；是那種因為害怕面試時候被人挑剔拒絕，一直拖延到遲到，再以遲到的理由干脆放棄面試的人；是那種……太害怕被人傷害，也太害怕被人討厭、嘲笑、愚弄，所以干脆不和對方交往的人。

    我是膽小鬼，也是笨蛋。

    我害怕傷害他人，是因為那會讓對方討厭我，甚至傷害我，我只是害怕自己被傷害，所以死死抱著腦袋不肯睜開眼睛的自私鬼。

    我總是在一切開始之前就放棄，總是在去做之前就說我做不到。

    不敢正視他人，更不敢正視自己，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了，從他人的溫柔與好意面前逃開了，也從自己的卑劣與怯懦前逃開了。

    就連在對待那些我曾經(jīng)愛過的人們……也是一樣的。

    也許只要說出來，一切都會有更好的結(jié)果，但我還是選擇隱瞞所有人，獨自一人做好決定，不給任何人去改變我的計劃的機會。

    就算哥哥一直在等著我說出來，等著我真正的向他敞開心扉，但我還是什么也沒有告訴他，還在最后用那樣自我滿足的方式辜負(fù)了他的好意。

    我也很明白，我為夢野所做的事情……與她為我所做的事情比起來，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而老師……老師他卻在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之后，依然對我說，要我走我選擇的道路。

    他說他會相信我，會認(rèn)可我。

    在理解了這一切之后，他還是這么說。

    “就算我……”我忍不住要問，“你也相信我嗎？”

    仿佛是理解了我的未盡之語一樣，埃爾梅羅二世點了點頭，無比平靜地說道。

    “就算你自己否認(rèn)你自己，我也會相信你。”

    而后，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一直想要聽到，又不相信自己可以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啊。

    君主·埃爾梅羅二世抬起手來，無比粗暴地揉了揉我的腦袋，他的手指上還帶著雪茄煙的味道，也不知道在這一路的心象迷宮冒險里到底抽了多少根煙，在這樣近的距離下，我可以清楚看到他臉上的疲憊。他的目光和我對上了，而后，像是掩飾什么又像是真的生氣，他重重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雖然弗拉特那種插科打諢的活法，和斯芬那種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帶腦子思考的生存方式……都沒什么好借鑒的，不過你未免也太像個笨蛋了吧。簡直比那個看起來像是絕世天才的大傻瓜（我：弗拉特這都躺著中兩槍了吧）還要不像樣！”

    我捂著腦袋，因為接到這么一個不客氣的評論而意氣消沉。我從指縫下偷看了埃爾梅羅二世一眼，小小聲地試圖為自己提出申辯。

    “不、我覺得我還是比弗拉特聰明一點的……嗷！”

    然后我就又被敲了。

    這一下可不是做樣子?。∥艺娴谋磺玫窖勖敖鹦前?！老師你就不怕把你千辛萬苦撈出來的學(xué)生再給敲暈過去嗎！我保證如果我暈過去你會再打一次心象迷宮的！我保證哦！?。?/br>
    嗚嗚嗚……完蛋了，我已經(jīng)不是老師最愛的學(xué)生了（抽泣）……

    “真是的……”埃爾梅羅二世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就算是弗拉特那個傻瓜，也不會因為自己踐踏了別人的心情而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啊。喂，你就不能學(xué)學(xué)弗拉特那種理所當(dāng)然去修改別人的魔術(shù)術(shù)式、漫不經(jīng)心從別人的自尊心和血淚學(xué)術(shù)史上踩過去的坦然和愚蠢嗎？”

    我抽了抽嘴角：“……不，雖然我理解您這份寬解我的好意，但是……弗拉特那樣的學(xué)生有一個就很夠受了吧，您這是覺得自己的胃袋還沒被爆破夠嗎？”

    弗拉特這樣的學(xué)生有一個就足夠給導(dǎo)師的胃袋造成毀滅性打擊了，我可還沒忘記魔術(shù)師的世界里隨便干涉別人的魔術(shù)、探詢其他魔術(shù)師的秘辛約等于開戰(zhàn)公告這種事呢！弗拉特那家伙的別名可是“導(dǎo)師胃袋爆破機”，當(dāng)年可是把時鐘塔導(dǎo)師的胃袋全部爆了一遍的。話說他隨便破解改進(jìn)別人的魔術(shù)這件事給你添了多少麻煩我還歷歷在目呢！您自己就忘記了嗎?。?！

    居然讓我朝著弗拉特那個方向發(fā)展……呃……您老這是……胃不想要了？？？

    雖然我不是get不到二世想要我更放過自己一點的好心啦……

    “……算了，還是不要學(xué)弗拉特了?！倍烂嫔珣K青地捂住了肚子，顯然陷入了某些不好的回憶，“弗拉特那家伙也傻瓜過頭了……你學(xué)學(xué)斯芬吧。不管獸性魔術(shù)的終點是什么，也不管自己過去經(jīng)歷了多少痛苦，都執(zhí)著地活在當(dāng)下，從不絕望和自暴自棄。那種平靜與生機，你也稍微學(xué)一學(xué)吧。至少先去想自己能做到的事，不要總是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來懲罰自己?！?/br>
    我沉思了一下：“雖然斯芬的冷靜確實值得學(xué)習(xí)……但是生機那方面還是算了吧……他每次看到格蕾都有（癡）活（漢）力（power）過頭了……還有我聽說他在橙子小姐那里落敗之后一直都在拼命磨練自己呢……”

    “所以你也給我朝著自己可以成長的方向好好努力吧。”埃爾梅羅二世吐槽道，“我說你啊，既然有那么強大的英靈為什么會用成那個樣子?。课业谝淮我姷侥憔拖胝f了，明明有那么強大的berserker卻還要執(zhí)著于單兵作戰(zhàn)，你的腦子到底有什么問題？這次的ncer也是，你到底會不會打配合戰(zhàn)？這種一個勁往上沖什么都想自己搞定的作戰(zhàn)風(fēng)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魔術(shù)師又不是武士！”

    這個你要問赤犬啊……

    我艱難地吞下了這句吐槽。

    海賊的作戰(zhàn)風(fēng)格就是各打各的，某幾位大將的針對訓(xùn)練都是單人pk……我三輩子加起來都沒打過幾次配合戰(zhàn)，我怎么知道團(tuán)隊作戰(zhàn)怎么打哦……fate/go那個垃圾游戲也是回合制的好么沒有團(tuán)隊意識這不能怪我……

    “我……我會努力的……”我弱弱地說，“我會改的……”

    埃爾梅羅二世又一次摁了摁自己的眉心，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我大概知道你那個召喚魔術(shù)是怎么一個運行原理了?！彼f，“回去我給你補課吧?！?/br>
    這句話由現(xiàn)任導(dǎo)師兼班主任說出來真是格外有威懾力啊……

    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比起這個……”

    埃爾梅羅二世摸了摸口袋，從已經(jīng)干透的雪茄盒里拿出一枝細(xì)雪茄來，給自己點上。他摩挲著干燥的雪茄煙身，若有所思地抬頭看向頭頂。一線隱約的天光正穿透無盡的黑暗，投射到這一片混沌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