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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陸鶴飛不聞不問,而是昨天才見過。“好久不見。”陸鶴飛平靜說道,“王先生?!?/br>“有么?”王寅笑道,“你看,我都忙忘了。”陸鶴飛說:“貴人多忘事?!?/br>王寅說:“怎么說話呢?這不是還叫你來聽演唱會么?”陸鶴飛抬頭看了看廣告牌上的畫面,只簡簡單單寫了演唱會的名字,連主角的照片都沒有。他頷首對王寅說:“所以我要謝謝王先生?!?/br>寧姜的演唱會其實夠不上演唱會的資格,沒鳥巢那種幾萬人的排山倒海,也沒有工體里的熱情萬丈。場子里滿打滿算能坐下千十來人,舞臺也不大,布置的非常簡單,是一個客廳的樣。這更像是一個小型的,跟聽眾之間的家庭聚會。寧姜管喜歡他的人叫聽眾,不是粉絲也不是什么迷弟迷妹,他覺得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平等,他喜歡唱,而有人喜歡聽,僅此而已。所以聚會這種事情,不必多么隆重,心意盡到就好。陸鶴飛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掃視了一圈兒,問王寅:“你喜歡這個?”他問的非常含糊,可是理解為喜歡這種場合,也可以理解為喜歡寧姜這樣的人。陸鶴飛后來確認過寧姜的照片,是那天他撞到的人,只是現(xiàn)在的寧姜比當(dāng)年照片里的寧姜顯得更加消瘦,好像隨便用手指一碰,就能灰飛煙滅了一樣。至于他這個人,則是非常平淡無奇的長相。王寅喜歡大美人,對于男女的喜好無一例外都是那種能勾魂攝魄的,寧姜斷不是王寅的審美。不過基于王寅的風(fēng)光歷史,陸鶴飛也不能保證王寅會不會突然換口味兒。大魚大rou吃慣了,偶爾也要清粥小菜不是么?“寧姜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王寅說,“你見過也會喜歡他的?!彼窃诟扂Q飛承認他很喜歡寧姜。“不。”陸鶴飛搖頭,“我不喜歡音樂?!?/br>“是么?”對于陸鶴飛數(shù)月不見之后的囂張氣勢,王寅也不惱怒,“我本來還想讓你給寧姜當(dāng)專輯主打歌的男主角,他不喜歡在鏡頭前露臉,這種事情總要有人來的?!?/br>陸鶴飛問:“這次我又是他的替身了?”王寅“嘖”了一聲,說:“不,你什么也不是?!?/br>這話一巴掌抽在了陸鶴飛的臉上,叫他閉上了嘴,悶了一頓子氣沒地方撒。隨后王寅又沒事兒人一樣地說:“該開始了?!?/br>舞臺黑了下來,中間打了一束聚光,中間緩緩升起露出了寧姜。他穿的不像是可以上舞臺的樣子,面前只立了一個支架,待舞臺完全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時,背后的燈光也亮起了,顯出了樂隊的位置。寧姜不怎么寫特別激昂緊湊的歌,這一曲intro卻異常吊詭,配上他清亮的嗓音,能唱的人頭皮發(fā)麻。而在舞臺上的寧姜不再是陸鶴飛那一天見到的弱勢的不起眼兒的男人,他改頭換面,似是在發(fā)光。陸鶴飛被晃的難受,挪眼看了一下王寅,王寅眼中含著笑意,正在專注的看著臺上。那是陸鶴飛沒見過的滿是欣賞的眼神。不是王寅一貫打量物件的神態(tài),而是非常平等的,由衷的在對臺上的人投以最為真摯的情感。若不是真的花了心思投入了心血的人和事,王寅不至于如此這般。陸鶴飛只覺得心里一陣酸澀,更加覺得臺上臺下礙眼極了,他扯著嘴角冷笑一下,王寅也不會看見。他酸個什么?王寅是個爛人,不值當(dāng)?shù)摹?/br>可他又忍不住。他本以為自己再見到王寅時會平靜很多,戲拍過了,他不用成天拿著王寅當(dāng)練習(xí)對象,王寅也不見他,眼不見為凈,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冷卻期。但是就那么一眼,很多記憶一下子就回籠了。又愛又恨?談不上的,愛和恨都是非??坦倾懶牡母星椋扂Q飛心里可沒那些。他就是有那么一段時間心存希望,而后又被傾覆罷了。在王寅這里,他更多體會到的是一種挫敗感,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所挫敗感能夠把矛盾和情緒都無限放大,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變的極為敏感。寧姜一連唱了四五首歌,他好久沒在這么多人面前唱歌了,難免興奮一點,但是過于專注投入某件事情會加速身體的疲憊。他停了下來,去舞臺旁邊拿了一杯工作人員遞給他的水喝下去潤喉嚨,對下面的聽眾說:“我可以,坐下唱么?”他的地盤,他愛怎樣怎樣,觀眾們當(dāng)然是“好好好”。寧姜拿了琴上來,是王寅見過的那把,普通,老舊,跟平時的寧姜一樣不起眼。他抱著琴坐在舞臺中央靠前的位置,調(diào)琴弦的時候試圖跟下面的人說點什么,但他不善言談,也覺得沒什么好講的。“給大家唱……”寧姜想了想,“唱吧?!?/br>這是寧姜很早期的一首歌,早到?jīng)]在正式專輯里收錄過,而是以demo的形式流傳在一些喜歡民謠的聽眾的硬盤里,網(wǎng)絡(luò)資源也不多。這首歌講述的是寧姜最開始來北漂時候的生活。北京這個城市在音樂故事中是一個特別的符號,有人跟他說早安,也有人跟他道晚安。這個城市是跟夢想聯(lián)系在一起的,多數(shù)人拿它做歌也會寫得滄桑沉重。寧姜沒有。他就寫了當(dāng)時他住的遠郊一段清晨忙碌的場景,有忙碌的去擠地鐵的上班白領(lǐng),有熱熱鬧鬧的早餐攤子,有朦朦朧朧的冬日陽光,有一個催促他吃飽飯趕緊去投稿的朋友……他的主旋律是幸福的,就著夾土的西北風(fēng)喝豆腐腦很幸福,摸遍了全身拿著鋼镚去買地鐵票也很幸福。那時的寧姜遠不是現(xiàn)在這樣,他唱著唱著回憶起了過去,聲音也哽咽了,勉強把最后一個音節(jié)收尾,他把手掌按在了琴弦上,低下了頭。下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然后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可他就像聽不見一眼,輕聲念叨:“我常常覺得,唱歌,就像說話一樣……總要有一個對象。有些東西,失去了,才會猛然間發(fā)現(xiàn),每一個旋律,都是給他寫的。我原來很天真,現(xiàn)在想想,還是希望自己再紅一點吧,這樣他就可以在任何一個角落,聽到我為他寫的歌了,無關(guān)乎時間,還有空間?!彼f話沒頭沒尾沒邏輯,尾音落下去很久才抬頭看著觀眾席,舞臺上的燈光太亮,他看下面都是黑壓壓的一片,“謝謝你,讓我變成了,現(xiàn)在的我。我回來了。”誰都沒聽明白寧姜在講什么,只是當(dāng)他宣布他回來的時候,就應(yīng)該非常應(yīng)景的有歡呼和掌聲,大家也就不在計較寧姜這番話是在對誰講了。王寅看著寧姜,一邊兒笑一邊兒鼓掌。陸鶴飛看著王寅,不安分的挑釁:“他在說你么?”王寅反問:“為什么這么想?”陸鶴飛不說話了,他這樣子逗的王寅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