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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不二臣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6

分卷閱讀86

    講給誰都好,不應(yīng)當(dāng)講給陸鶴飛。

“算起來,她應(yīng)當(dāng)是我的遠(yuǎn)房姨娘,但是始終待我如親生骨rou,我親生父母都做不到這樣?!蓖跻怪^,邊折紙,邊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我印象里小時候家里不富裕,我爸媽每個月會打點(diǎn)錢來,但是他們在外面打拼,能給我的也不多,全叫老太太存了下來給我上學(xué)用。每年開學(xué)之前,她都要把我的衣服整理的干干凈凈,手頭松的時候,還會給我買新的。我的生活就是這樣,日復(fù)一日,很平靜,我覺得也挺開心?!?/br>
“直到后來,我要上高中了,我父母要把我接走,我就必須要和她分開了。我覺得她也挺不樂意的,總是夜里偷偷哭,哪怕平時吃飯,她都要看著我好久。但是日子到了,她還是爽快的叫我走了。然后我爸媽給她留了一筆錢,當(dāng)做補(bǔ)償。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回國來看老太太,她那陣子眼睛不太好,聽別人說,是哭的。但是她從來沒跟我講過。你看,她都八十多歲了,我每次回來,她都要親自給我做飯?!?/br>
“……他們?!标扂Q飛說,“他們都是為了你好。”

“是么?”王寅譏笑,“我爸媽可未必是為了我好。當(dāng)時王辰都幾歲了,他們的事業(yè)也算是成功,為了我好,為什么不早點(diǎn)把我?guī)ё吣兀科鋵?shí)他們就是覺得我已經(jīng)長大了,知道事兒了。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他們幾乎沒有怎么出現(xiàn)過,我這種人,是怎么都養(yǎng)不熟了的,不如再弄個小的,怎樣都比我親。但是,他們對我又要求特別嚴(yán)格,給我找最好的老師,讓我上最好的學(xué)校,包括后來叫我出國讀書……王辰就幸福的多,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不想做什么就不做。而我不行。”他嘆了口氣,繼續(xù)說,“他們明著說讓我繼承家業(yè),可把大部分股份分給了王辰。我跟王辰年紀(jì)差的太多了,他們管不了王辰一輩子,就讓我接著替他們管?,F(xiàn)在……還不是落成這樣?”

陸鶴飛聽王寅講他過去的事兒,這些話應(yīng)該很少跟人提,以至于王寅說起來都不太連貫,甚至有些事情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王寅在他面前是個殺伐果斷的人,好像這世界上幾乎沒有什么事兒可以難倒他,也沒有什么事兒能讓王寅表現(xiàn)的如同天都塌了一樣。

現(xiàn)在,他感覺不到眼前這個男人身上一貫的囂張氣息了,王寅就跟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到中年的男人沒什么區(qū)別,有他的惆悵,也有他的無能為力。

“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走了?!蓖跻钗艘豢跉?,忽然對著陸鶴飛笑了笑。不是那種高興的笑,而是復(fù)雜的灰暗的悲傷的笑。他沉默了許久,穿堂風(fēng)吹了進(jìn)來,長明燈的火焰微微晃蕩,只聽王寅嘆息一般地低聲說:“小飛,我再也沒有家了?!?/br>
陸鶴飛動了下手指,用自己的手掌蓋住了王寅的手,輕聲說:“你……還有我?!?/br>
王寅的身體顫了一下,他的身體沒什么知覺了,但心中百感交集,諸多苦澀情緒一起堵在了胸口,怎么都釋放不出來。一眨眼,一滴眼淚就掉在了陸鶴飛的手臂上。王寅抹了抹臉,側(cè)過頭去,不想面對陸鶴飛,陸鶴飛卻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抱住了他。

兩人在一起時總是王寅強(qiáng)勢,陸鶴飛就算張牙舞爪做足了氣勢,也頂多能在同齡的人中顯得硬氣,跟王寅比起來未免太小巫見大巫。王寅對他寵愛多過喜愛,兩個人的地位從根本上就是不平等的。

現(xiàn)在,陸鶴飛把王寅抱在懷里,在王寅的消沉與弱勢之下,他的懷抱顯得那么包容,那么堅(jiān)實(shí)。

也許男人之間的感情就是如此,歸于寂靜深處,沉默無聲。

“你不要在這里跪著了?!标扂Q飛在王寅耳邊說話的動作如同親吻,“地上硬?!?/br>
之前好多人勸王寅都不管用,王寅沒那個心氣兒與他們說話。陸鶴飛見王寅不動,就要把他抱起來。王寅猛一動彈,雙腿又麻又疼,叫道:“小飛!別別!我起不來……”他話都沒說完,就被陸鶴飛抱到了椅子上坐下。王寅身體僵著,腿都伸不開,兩個膝蓋明顯都腫了,陸鶴飛用手一碰,王寅疼的倒吸一口氣。

“你明天站得住么?”陸鶴飛問。

“應(yīng)該吧……”王寅說,“沒事?!?/br>
陸鶴飛見孝衣下面的西裝褲都磨爛了,心中忽然有些觸動。褲腿沒辦法挽上去,他就隔著褲子幫王寅揉了揉小腿,幫助血液流通。王寅擺手,說:“小飛,別麻煩了?!?/br>
陸鶴飛戳了戳他的腿,笑道:“你這落魄樣子,叫你那些情人們見了,看他們誰還敢跟你?!?/br>
“所以這種事情,誰都不能告訴。”王寅回答。他是開玩笑的,若是他想昭告天下,前來吊唁上趕著當(dāng)孝子的人能從靈堂門口排到北京,他都不用受這罪,不還是那個風(fēng)光體面的王寅?畢竟他父母的喪事就是這么辦的。

王寅是厭惡這些封建迷信的,可是這一次,他全盤接受了,因?yàn)樗绻荒敲疵γ哆段堇镂萃獾腸ao辦的話,他根本承受不住老太太離世對他的打擊。他突然覺得,自己迎來的每一位客人,磕的每一個頭,燒的每一張紙,都是他自我的懺悔和靈魂的迷茫。

他曾吃到好吃的高級食材,總想著要帶回來給老太太,但是從此往后,他再也沒有機(jī)會了,他能把東西從去哪兒呢?不知道。老太太年紀(jì)大了容易犯糊涂,可是對于他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還能跟他講一講。那些嘮叨,那些家長里短,他也都再也聽不見了。他跟陸鶴飛說自己沒有家了,不是矯情,而是他真的沒有了。

從此往后,他將孤身一人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活著的奔頭不是更好的活著,而是終有一天會到來的死亡。

時間對游子最為無情,有些事情他總覺得不遲,覺得還來得及,可是一眨眼,人就不在了,連機(jī)會都不給他。老太太生前最想看他有個著落,她像全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怕撒手人寰之后,自己的孩子獨(dú)留世上無人相互扶持。

王寅總跟老太太開玩笑,說愛他的人多的是,隨便帶回來一個都行。

如今,在這樣一個悲涼的夜里,陪在他身邊兒的卻只有一個陸鶴飛。

一個被他冷落許久,幾乎要放棄了的陸鶴飛。

造化弄人,唯有一聲嘆息。

王寅坐在椅子上,陸鶴飛就靠著他的腿坐在地上,兩人至此之后再也沒說過話,干著手里的活兒一直到四點(diǎn)多。這時總管來了,準(zhǔn)備接下來的事兒。

按理說,但凡喪事,家族里只要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屬,或者孝子有拜把兄弟,都要來披麻戴孝的送葬,人丁興旺,喪事才算辦的風(fēng)光。然而老太太沒什么親人,算來算去就王寅一個,連請老人家上路都不好請??偣芨跻塘窟@事兒怎么辦,王寅想了想,跟總管說:“您再幫我拿一套孝衣來。”

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