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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趴在他肩上,歪著脖子指天發(fā)誓,“至少進了我龍宮的,就只有你一個?!?/br>李聲聞嘆口氣:“被抓去當(dāng)河祭時,我只想借機與你對質(zhì),沒想到你能拿著這事說道幾十年。還有,凡人的詞句,你學(xué)了這么多年還是說不清楚。要是想找良人,你應(yīng)該看看龍宮的紅妝粉黛。”“只有我四妹比你好看一點點,可那是親妹子?!崩钐焱跤没拥男∈直攘艘粋€指節(jié)的長度,“而且她比你好看的那一點點,是因為她愛打扮,總是脂光粉艷的。”李聲聞忍俊不禁:“行了,本來按我們的習(xí)俗,你沒有三書六禮,就不合規(guī)矩,算不得真。以后遇見西湖的龍女,你大可以去提親,不必顧慮我這一層。”李天王揪了一下他的鬢發(fā)泄憤:“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還要我納個小是怎么的?”“有人來了。”李聲聞按了按他的腦袋,繼續(xù)清洗硯臺筆洗,假裝不察。來者走近他身后,彎腰一揖:“殿下,臣鄭玄聞訊前來?!?/br>“這里沒有什么殿下?!崩盥暵剛?cè)過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鄭玄體格健壯,面容剛硬,眉梢有一顆黑痣,身著六品公服。他遲疑片刻,還是說道:“圣人早年追封殿下惠明太子,以示愛慟,以殿下相稱理所當(dāng)然。”“那便代我向圣人道聲謝,恕我不能現(xiàn)身面圣?!崩盥暵?wù)酒鹕韥?,隨手一拋,將一只玉瓶拋向他,“以幻術(shù)困死洗墨畫院十余名畫師的罪魁禍?zhǔn)自诖?,憑你處置。但若鄭二郎還愿聽我一言,請該怎樣處死就怎樣處死,不要刻意折磨于他。畢竟他心中確實不知善惡,害人致死,并非刻意。畫師們的骨骸仍在洗墨池中,也請二郎費心安葬,通知其親眷?!?/br>“為殿下分憂,本是臣的職責(zé)?!编嵭f道。李聲聞微微一笑,也不接話,用衣袖擦凈了硯臺筆洗,轉(zhuǎn)身往屋里走去:“那就不送了。之前二郎試圖破解洗墨池鏡面不成,也受了傷,辦完瑣事盡早修養(yǎng)罷?!?/br>“殿下……宮中都很想你?!?/br>“我知道,我也想念他們?!崩盥暵勍崎_門,沒有回頭,“但我還不能回去,或者說,回不去了。請轉(zhuǎn)告他們,故人已逝,還請節(jié)哀。特別是七郎,不必再為逝者傷神。”鄭玄直挺挺地拱了拱手:“想必殿下親自去說,七郎才能接受?!?/br>李聲聞鉆進屋子抱出自己的書箱,將李天王塞在里面,背在背上。他走出門,從鄭玄虛攔的手臂旁一閃而過,好像那手臂只是影子一般,阻礙不到他分毫:“北風(fēng)已起,我該啟程了。”話音剛落,一陣狂風(fēng)平地而起,卷起漫天白雪。那些雪絮織成一張細密羅帷,將整座畫院都遮蔽起來。待風(fēng)平雪落,天地間已沒有那道素白的人影。隨風(fēng)而去的李聲聞自然是沒管鄭玄心里的感受,他只想著要趕緊前往一座偏僻的小城,尋找修補李天王身軀的材料。他逆風(fēng)而行,降落在靠近西域的一座荒無人煙的小城。此去敦煌郡不遠,四方的路卻已被漫漫黃沙淹沒,正值隆冬,黃沙之上更覆蓋著茫茫白雪,放目千里皆白。李聲聞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和沙上,敦煌郡的罡風(fēng)比長安更烈,吹在人臉上便可留下割痕,但他卻走得很從容,閑庭信步一般,只是衣袂被風(fēng)卷得獵獵作響。“你看看你,不要把我摔在地上不就好了,現(xiàn)在就不用來蘇都匿識了?!?/br>“其實要找無啟之骨,去其他幾處仙洲也可以。”李聲聞?wù)f道,“但此處大地之下傳來異動,我不能坐視不理,總得來看看發(fā)生過什么?!?/br>李天王沉默片刻,甕聲甕氣地說:“這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把我放出來罷,我得在你身邊?!?/br>“你現(xiàn)在出來,又要抱著我與龍骨融合半日,此處風(fēng)雪過急,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取了無啟之骨,速去速回罷?!?/br>李天王低聲說:“我覺得我還是很有用的,這種時候應(yīng)該保護你才對。怎么一次兩次的,總是你救我?”“既然你覺得我們是夫妻,那分什么你我,一起好好活下去不就行了。”李聲聞好言安慰,“我覺得我們快到蘇都匿識了,一會進了城,我就放你出來?!?/br>李天王這才不吱聲了。過了不知多久,他細聲問道:“還沒到么?”李聲聞?wù)溃骸拔矣X得我需要上云端看看,一下雪沙漠中的城池就很難看見?!?/br>“……你要是又迷路了就直說,”書香里傳來人偶磨牙的聲音,“順著暗河走,這里的水流告訴我,他們流向蘇都匿識?!?/br>李聲聞嘟囔道“你的耳力可真好”,一邊側(cè)耳傾聽,果然在風(fēng)吹黃沙的颯颯聲中尋到一絲微不可聞的水流聲,他朝著水流走去,翻過一座沙丘,看到了陰沉的鉛云下看到了一座沉默的城池。高聳的墻壁上繪滿飛天舞樂,頎偉的護法神雕像環(huán)繞于城墻上,守衛(wèi)著這座世外的城池。流向蘇都匿識的暗河在這里露出表面,在城邊匯成一口清潭,點綠了扎根在沙土里的白刺和胡楊。蘇都匿識城本該如此,那些綠樹在冬季或許應(yīng)該落葉,覆滿霜雪,卻不該像眼前這樣,變成朽槁的灰白色。城中的所有街道都潔白無瑕,沒有行人走獸,甚至沒有一點腳印。下過雪之后,城中的一切生物就不再走動和出聲了。沙丘上只有北風(fēng)卷地的呼聲。――――――――――――――――注:洗墨畫苑中桃花女子扶乩情節(jié)及部分詩詞借鑒清代筆記中桃花女子一節(jié)。第8章李天王聽見他停下腳步,問道:“怎么了?我聽見暗河的聲音了,前面就是,你怎么不走了?總不會到了城門口還迷路罷?”他一邊說著,一邊歪著脖子頂開書箱的頂蓋,泥鰍似的爬到李聲聞肩上,往下望去。“好重的死氣?!崩钐焱跄康煽诖袅艘粫瑖@道,“蘇都匿識,現(xiàn)在是個死城啊?!?/br>“嗯?!崩盥暵剳?yīng)道。李天王抽了抽鼻子,用手指搔搔后腦勺:“奇了怪了,環(huán)城的暗河卻清澈潔凈,沒有一絲尸氣。按理說不管是瘟疫還是刀兵之災(zāi),總會有病人或傷者接觸水源,在水中流下病氣和血氣。你看蘇都匿識四周的雪都是干凈的,死氣只貼在城墻上,好像有什么把死人都擋在里面了似的?!?/br>李聲聞訥訥道:“那個,你記得么……無啟之骨大概長在這個方向。”“知道啊,在城西北角,不是你指的這個方向?!崩钐焱跖e起雙臂,用力推著他的手指向另一個方向,狐疑道,“有個問題我想問你好久了,當(dāng)時被我?guī)нM龍宮,你每天都跑進我的寢殿,不會也是因為用完晚膳想回房休息,結(jié)果迷路找不到自己的房間罷?”李聲聞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