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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伸出手:“七郎,過來用點(diǎn)心?!?/br>李緣覺瞥了他一眼:“你出去,我再過去?!?/br>“過來,”李聲聞堅(jiān)持道,“我不會化成玉石的?!?/br>李緣覺這才拖著步子,小心翼翼地沾著椅子邊坐了,囁嚅道:“好久沒見哥哥了?!?/br>李聲聞道:“我現(xiàn)在不是來了么。”李緣覺撇撇嘴:“要是沒有祖母,哥哥是不是就能和我住在一起了?”“七郎這話千萬不要和別人說,會惹祖母起疑?!崩盥暵劦吐暤?,“另外不要總是胡鬧,若是惹得祖母生厭,你就不能再像現(xiàn)在這樣靡衣玉食了?!?/br>李緣覺看了他一眼:“可是哥哥永遠(yuǎn)只在我闖禍后才來見我啊?!?/br>李聲聞嘆了口氣,摸摸他的額頭:“除了我,你還有其他兄弟姊妹,日后總有團(tuán)圓之刻。”第154章李緣覺嗤笑道:“那可不夠,捉弄他們沒有意思?!?/br>李聲聞瞥了他一眼,揀了塊胡餅塞進(jìn)他嘴里。后者噎了一下,好容易就著蔗漿咽下這塊干餅,唉聲嘆氣道:“哥哥,我想吃城外的櫻桃饆饠?!?/br>“等我們長大了,要吃多少都有?!崩盥暵?wù)酒鹕韥?,“我走了,你好好歇息罷……險(xiǎn)些忘了這個(gè)?!?/br>他取出刻了半日的雀鳥,放在桌上。那鳥兒落在桌上,蹦蹦跳跳地走向李緣覺,親昵地用喙蹭蹭他的手指,輕聲啁啾著。李緣覺喜出望外:“哥哥幫我捉回了那只雀兒?”“是只蠟雕的鳥兒,你有事吩咐它,它都會聽的?!崩盥暵匋c(diǎn)點(diǎn)他的額頭,“有它相伴,七郎要安生點(diǎn),少胡鬧?!?/br>李緣覺嘴上應(yīng)著,眼珠卻不安分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知有多少詭計(jì)上心頭。李聲聞叮囑道:“若是我聽聞清平觀中飛出的鳥兒,又偷了哪家新婦子出嫁要戴的步搖、或是啄了武家郎君游街騎的駿馬,以后你再怎么闖禍,我也不會來看你了?!?/br>“我李七郎絕不會拿哥哥親手做的鳥兒去干壞事!”李緣覺挺直身板,“要是我敢不珍惜哥哥做的這鳥兒,就叫我以后喝的酒都沒有滋味、吃的糕餅都如鯁在喉、身周侍候的宮人都粗鄙丑陋?!?/br>李聲聞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離開了清平觀。他的前十幾年生命都是在無名觀的畫壁下度過的,零散的夢境片段里偶爾有那君臨天下的女主武氏,抱著他在長生殿數(shù)星星的夏夜,如同共享天倫之樂的農(nóng)家祖孫;也有兄長臨淄王帶兵入長安,興慶宮的火像煙花一樣燃燒整夜,第二日李緣覺終于敢大搖大擺地提酒闖入觀中,喝醉了就枕在他膝蓋上沉眠;睿宗復(fù)位,臨淄王立為太子,其余兄弟序齒封王。但新太子卻說,六郎與七郎生有仙骨,不是凡塵中人,即使封王加邑,也應(yīng)長居兩座道觀中專心修道。但他的夢始終與敖君逸的不同,不管是喜是悲,都像是他從水中看到的云煙,倏忽而來,倏忽而去。李天王跟在他身后,就像被他引著穿過一幅奢華的長卷,他們一直站在畫外,畫中人的音容笑貌永遠(yuǎn)都隔著層紗,看不清也聽不清。榮華富貴觸手可及,但李聲聞從來不去觸碰。直到太子李隆基到無名觀來看他,抱怨涇水的巫祝愚弄漁民,選取秀美少女作祭品,但他們行事隱蔽詭秘,拿不到鐵證無法斷罪,李聲聞才第一次在作畫途中撂下筆,向他請命:“三哥,我想請命離開無名觀,前往涇水親自查問水神?!?/br>太子心不在焉地端詳他的壁畫:“你要是去涇水,想必七郎也會嚷著要去?!?/br>“太子只需向圣人稟報(bào),尋他一個(gè)酗酒走馬之類的小錯(cuò),不輕不重地罰他禁足五日,我悄無聲息地出城就是了?!?/br>太子顧左右而言他:“六郎可知,你和七郎明明是一母同胞兄弟,卻要一個(gè)在城東,一個(gè)在城西修行,一個(gè)備受武后寵愛,一個(gè)卻連穿錯(cuò)花樣都會被責(zé)罰。這是為了什么?”“愿聞其詳。”“武后想要離間你與七郎,讓你們相見不了,也不想相見??上Ъ词勾霾还?,相隔甚遠(yuǎn),七郎對你的孺慕之情卻從未改變?!碧拥吐暤?,“……只有我和她知道,你和七郎出生時(shí),曾有天師批命,說你們‘合則為日’——天家永遠(yuǎn)不需要兩個(gè)太陽。”李聲聞平心靜氣道:“我明白了。非太子之命,我不會擅自與七郎相見?!?/br>李隆基嘆了口氣:“我也不想挑撥我的手足,但我是太子,便不能一味感情用事?!?/br>“臣省得?!?/br>親眼見他畫完了紙上的昆侖山脈走勢,在涇川附近用朱砂點(diǎn)了一個(gè)點(diǎn),李天王竟然不感到驚詫,心里只道原來如此——難怪他堂堂天潢貴胄、天生仙骨的皇孫,竟會成為河神的新婦,他本就只是缺少一個(gè)進(jìn)入涇水龍宮取龍骨的借口罷了。作為他的獵物,李天王按理說是該生氣的??墒沁@個(gè)夢來得太晚了,晚到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gè)會為對方摻假的心意生氣的黃口小兒了。涇川的風(fēng)浪中,他甚至看到自己俯視著李聲聞?wù)玖⒌牟荽@钐焱鯖]頭沒腦地嘟囔道:“還好我現(xiàn)在才明白?!?/br>“你是誰?”李聲聞開口問道。初見的時(shí)候,他這樣問過么?李天王還沒疑惑完,青龍和新婦間的對話,去又按正確的順序繼續(xù)下去了。他像個(gè)事外人一樣,被迫再次重溫了自己的婚禮和滅門,看著自己擋在李聲聞身前,卻又對那大潮無可奈何。龍血濺在李聲聞身上的一刻,他與這夢境間的鏡子終于被打碎,奔雷似的潮聲猛然灌入耳中。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穿過李聲聞的胸膛,被他吸入體內(nèi),轟然撲下的大潮將水上的所有人吞沒。他聽到潮聲中有珊瑚碎裂的響聲,他徒勞地向響聲的源頭抓去,卻意外地抓住了一只手。那人手中緊緊握著幾片珊瑚的碎片。“君逸,君逸?!?/br>繼續(xù)摔落的大潮將他也吞入黑暗中,這才漸漸褪去。他感到掌中握著的那只手動彈了一下,不由握得更緊。“天王,醒醒?!崩盥暵劦穆曇衾^續(xù)響著。李天王艱難地睜開眼,將他吞沒的卻不是錢塘君的大潮,而是柔軟的衾被。李聲聞倚在枕上,一手被他握著,另一手拍著他的肩膀:“醒了么?”“那是你的夢?”李天王啞聲道。“不,是我的回憶?!崩盥暵劯┫律韥?,“你知道了我的目的,卻還是把我從玄女編織的夢境中拉了出來。”李天王摩挲著他的手腕:“我已經(jīng)把你放在最珍重的位置,就算知道了你接近我的目的,也沒有力氣挪動你的位置了?!彼ψ∧菍ι汉麒C曾在的位置,“我只想問一句,你現(xiàn)在的真心,是給我的么?”“早就是你的了,君逸?!崩盥暵?wù)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