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找蕭辰的意思，當(dāng)下更急了。

“我怎么不怕，”蕭湛收回視線，緩緩地走到了門檻邊，他扶著門邊，表情凝固地像個沒有感情的人偶，“恐怕文武百官正在朝殿外等著，你知道這個罪名要怎么死嗎？”宮女在后面哆嗦著險些哭出來，蕭湛自顧自地道，“被活活燒死。我并沒有什么把握能活下來……”

他們一直在很輕聲地說話，沒有驚動內(nèi)殿的蕭辰。宮女正要問他為什么不去喊醒蕭辰，蕭湛便走出了殿門。

鳳儀宮門口確實(shí)圍了很多人，為首便是梁如雪，她身旁是蘇相宜。林北山手里持著長槍，面容肅然，眼神卻略帶輕蔑。

“陛下呢，”梁如雪沉聲道，“公子迷惑陛下耽誤朝政，連續(xù)兩日未有早朝，致使……后宮不干政，本宮不便多說，還請公子隨林將軍去前朝，平息朝中大臣的怒火?！?/br>
蕭湛掃了一圈圍著的士兵，冷笑道：“耽誤朝政的是誰，你們便找誰去?！?/br>
“大膽！”蘇相宜尖聲道。

梁如雪伸手?jǐn)r了攔她，放大聲音義正辭嚴(yán)地道：“臣妾見到陛下，也還是這般說。公子莫要以為有陛下在便能豁免，便是陛下到了，也絕不可能叫文武百官寒心！”

蕭湛沒說話。他垂下眼睛，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微笑，半轉(zhuǎn)過身又停下道：“那你們直接去稟報他，別聚在我母后宮前喧嘩。”

“放肆，還不拿下！”林北山厲聲道，吞沒了蕭湛的話尾。

侍衛(wèi)立刻上前去拉蕭湛，還沒摸到衣裳，蕭湛卻陡然停住，回身抽出左邊那侍衛(wèi)佩著的腰刀。他隨意地看了一下雪亮的刀鋒，在侍衛(wèi)猛然退后的警惕目光中緩緩抬起了胳膊。

“湛兒！”蕭辰的喝聲傳來。

蕭湛抬頭，見蕭辰疾步過來，身后是方才急得快哭出來的宮女。蕭辰?jīng)_他笑著，那是一個很有誘哄意味的笑，他的眼睛里卻滿是陰霾。他盯著蕭湛手里的長刀，愈走近愈放慢腳步，停在蕭湛身前三尺遠(yuǎn)的地方，笑道：“要跟誰打架呢？把刀給哥哥，這又不好玩。”

那語氣蕭湛并不陌生，在他失去神智的那段時候，蕭辰常常是這么哄他的。蕭湛靜靜地看著他，蕭辰笑不出來了，緊張的神情明顯地浮出來。

蕭湛手一送，沉默地把刀遞了過去。

蕭辰有些驚訝，但很快接過去，一把攥著蕭湛的手腕把他扯到身后，這才小小地吐了一口氣，轉(zhuǎn)向門口跪下去的一片：“有什么事？”

蕭辰看起來很平靜，林北山抱拳道：“啟稟陛下，兵部侍郎陸大人半月前去吳地查官匪勾結(jié)一案，不幸殞命，眾位大人不見陛下早朝，這才授意末將來稟明圣聽?！?/br>
“吳地官匪勾結(jié)案，三個月前朕便命兵部處理，兵部侍郎半個月前才出發(fā)……”蕭辰把長刀扔到地上，“百官為了故意抗命的兵部侍郎逼到朕前？”

“末將不敢！”林北山重重地叩頭。

“付青呢，禁衛(wèi)軍又玩什么把戲？”蕭辰已有一絲不耐。

“末將是新上任……”林北山聲音直打顫。

“現(xiàn)在開始不是了，”蕭辰道，“其他人沒事都退下。梁昭儀這般殷勤，去問問你那好父親，知不知道有折子參他？”

鳳儀宮門口的眾人皆慘白著臉，一時內(nèi)散得干干凈凈。

蕭辰這才轉(zhuǎn)向蕭湛，若有若無的微笑中透著一點(diǎn)狠意，他輕聲道：“突然就聽話了？他們要你出來你便出來？”

“這都是哥哥教我的，”蕭湛平淡地道，他清瘦的身影近在咫尺，卻給人的感覺如在云端，“……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我記得很牢，不敢再忘。”

蕭辰緊緊地盯著他，手上卻迸發(fā)出一股大力，把蕭湛蒼白的手腕捏出血紅的痕跡。他遲遲地笑了笑：“為什么不找我？”

蕭湛掙了掙胳膊，慢慢地把手腕抽出來，才道：“哥哥忘了，不到三個月前，你還想要我的性命……剛才你晚出來一步，我的血應(yīng)該就濺到你腳下了?！?/br>
“湛兒……”蕭辰站在原地，“我不是想……”

蕭湛轉(zhuǎn)過身去：“哥哥怎么還跟自己撇關(guān)系？為什么我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無法光明正大地活著，被當(dāng)做迷惑圣聽的佞幸，甚至要被你的妃嬪辱罵輕視……”他頓了頓，無比清晰地道：“這都是因?yàn)槟?。?/br>
第六十三章

一眾大臣還沒等到禍亂后宮的妖孽伏誅，先等到了蕭辰。晨光鋪灑，朝殿的執(zhí)事內(nèi)監(jiān)籠著袖子站在朝階上尖聲喊：“上朝——”

梁太傅面色凝重地進(jìn)殿，跟著群臣下拜高呼萬歲。他板正著身子，心里早做好了打算。蕭辰此時定然要大發(fā)雷霆，說不定自己還會成為殺雞儆猴的那一個，畢竟自己女兒在后宮如何，他清楚得很。

若是蕭辰要處置他，就不是壞事。為后宮佞幸發(fā)作大臣，只會讓原本立場中庸的大臣激憤起來，畢竟誰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到時江山國祚、社稷先祖的說法搬出來，群臣重壓，蕭辰終究年紀(jì)太輕，由不得他任性包庇。

“陛下龍體大不適，但顧念眾位卿家，故勉力離開病榻臨朝，眾位卿家有事速奏——”內(nèi)監(jiān)扯著的嗓子打斷了梁太傅的心想。

先前想好的應(yīng)對統(tǒng)統(tǒng)戛然而止，變作一片空白。蕭辰說自己生病了，那……身為臣子怎么好一開口就指責(zé)拖著病來上朝的皇帝？

短暫的寂靜之后，“保重龍體”的聲音此起彼伏。

“朕只顧著養(yǎng)病，想來落了不少事，”蕭辰擺了擺手，聲音半點(diǎn)嚴(yán)厲也無，“三日前，朕命戶部去查的賬本，想必有進(jìn)展了？”

一剎那朝殿內(nèi)靜得幾乎呼吸可聞。蕭辰讓查的賬本是什么？哪個官員敢說自己的賬本是一清二楚，敢擺在青天白日下的？

幾道目光唰唰地便投到了戶部尚書背后，刀懸于頸似的，戶部尚書額頭上涔涔冒出汗來，他拱著手：“回稟陛下，臣……臣還需一些時日……”

“那便再過一些時候吧，”蕭辰笑道。他輕飄飄地這么一句，不知道底下多少人劫后余生，妖孽的事哪有自己身家腦袋重要?；噬霞热蛔屃瞬剑麄円膊槐厮览p著后宮不放，畢竟打皇帝的臉不是什么討好的事兒。

“還有什么事要朕處理的么？”蕭辰道。

梁太傅用余光一瞥，收回來時持著玉笏的手已經(jīng)捏緊了。他清了清嗓子，語氣平緩地道：“陛下日夜cao勞，臣等羞愧不能為陛下分憂。但聽聞陛下在后宮專寵佞人，致使龍脈不足，還望陛下為大陳江山穩(wěn)固思慮?！?/br>
附和的聲音并不多，零零星星兩三個。

蕭辰長長的眼睫垂下去，遮蓋住了厲如刀鋒的寒芒。他抬起眼來，又是一片春風(fēng)化雨：“上個月，昭儀宮中有宮女不堪欺凌投井而死，太傅覺得你女兒品性如何？”

周圍大臣為梁太傅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