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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話還長得很,兩人就往濯足亭去,坐在亭中,井口不住冒出水霧氣,遠(yuǎn)遠(yuǎn)還能看得見合歡樹上那一閃一爍的螢火燈。衛(wèi)善把帕子浸在池里,用熱巾子擦手,沉香眼見夜色已深,很該勸公主回到飛霞閣去,傾耳一聽,兩人說的又是正事,干脆去取了幾碟小菜,又斟了一壺酒來。這一回是茉莉花澆酒,比櫻桃酒甜味淡些,可香氣更盛,衛(wèi)善飲得一杯,面上微紅,問道:“后來呢?二哥怎么知道他要反的?”秦昭失笑出聲:“善兒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br>小妹肚里從來藏不住話,她知道些什么,總要說出來,丁點兒大的時候藏兩塊糕要偷看十來回,唯恐別人不知道她藏了東西,小貓藏頭不藏尾巴,恨不得翹起毛尾巴來告訴別人東西就藏在這兒。如今人大了些,性子倒沒改掉多少,心里怎么想的,臉上就能瞧得出來,臉上笑意更深,又嘆又笑道:“當(dāng)年他降倒也未必就是詐降,五十萬大軍打的只余下殘兵三五萬人,手上也只有一個郡七個縣十三座城了,若是不降,賀明達(dá)手里的兵也不是吃素的。”周師良要找個地方喘一口氣,而正元帝想要他手里還余下的那個郡,和他手底下這些人。此時強弱早已經(jīng)倒轉(zhuǎn),周李二人成名多年,也激戰(zhàn)多年,這兩個打得不可開交時,正元帝正不斷吞噬小股亂軍。那些手上幾千人就占下山寨的,本來想的也不是逐鹿天下,眼看再過不了那打家劫舍的日子,干脆投了放得最近的隊伍。周師良當(dāng)時肯降,是因為手里已經(jīng)沒糧了,底下這些人餓著肚子,正元帝兵臨城下,城中兵將已經(jīng)十日沒能吃上飽飯,聞著城下燒rou煮米的香味,怎么還能打仗,便是他不降,他手下的軍士也挨不過去,先自投了。周師良還想著自己怎么也曾稱過王,縱到了秦正業(yè)的手里,總也得封個看得過去的官兒,誰知道正元帝卻把他手底的兵丁全部打散,又給了他一個閑職,歸降了四五年,一場仗都沒讓他上過陣。不論周師良原來是抱著什么樣的想頭才降了大業(yè)的,他也從來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人,當(dāng)年手下的人馬,有被李從儀俘虜去的,也有打著打著,軍隊打散了,聽見周師良降了,有的來投,有的就地占山投了綠林的。他想反叛,手里不能沒人,那些跟著他降的人,有的已經(jīng)有了高官厚祿,有的過上了安穩(wěn)生活,大業(yè)的版圖也不是說動就能動的,未必就肯再揭竹再起。秦昭拿指尖沾沾水,畫了甘州的地圖,一路要繞過多少郡縣沖過多少守備,周師良果然老了,若還有當(dāng)年的孤勇果敢,初初來投就該立時反叛,隔得四五年,人心早散,他再為了一口不平之氣反大業(yè),隨者也寥寥無幾。“要是早些年反,也只有一二分機緣能成事,此時再反,早已經(jīng)晚了?!鼻卣阉Φ羰稚险粗乃椋娦∶眠€懵懵懂懂看著他:“怎么?善兒有什么沒聽明白的?”衛(wèi)善搖一搖頭,她還以為只有她知道,原來二哥也已經(jīng)想到,朝中都已經(jīng)有了防備,牌面人人皆知,這就成了一張無用的牌。衛(wèi)善沮喪難言,悶頭坐著,秦昭笑起來:“善兒能想得到這個,已是極難得了?!彼斐鍪职研l(wèi)善拉起來:“天太晚了,送你回去?!?/br>衛(wèi)善不知不覺得把壺中酒喝了大半,菜卻沒動幾筷,她才剛喝了半壺櫻桃酒,這會兒又把茉莉浸酒都吃了,坐著的時候不覺得,立起來腿腳打飄,心里知道這是吃醉了酒,腦袋里昏昏的,秦昭一把扶住她,看她還眨著眼,也不知什么時候就吃醉了。剛剛那些話怕是一句也沒能聽進(jìn)去,秦昭讓沉香初晴扶住她,自己蹲下身來,好讓衛(wèi)善趴在他身上,把她背回去。衛(wèi)善想要搖頭,覺得自己已經(jīng)搖了,可頭只動了一下,沉香初晴都不敢動,秦昭皺了眉頭:“夜里風(fēng)大,她又醉了,若是著了風(fēng)寒可不好,我又不是沒背過她?!?/br>衛(wèi)善人趴秦昭的背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兩只胳膊軟綿綿垂著,分明聽見這句話了,可等秦昭走了半路的時候她才“嘻”的一聲輕笑起來。這聲笑直鉆進(jìn)秦昭的耳朵里,惹得他也跟著笑起來,衛(wèi)善說不出話,心里卻當(dāng)真模糊記起秦昭背著她的樣子來,他把她背在身上,她伸手去摸他腦袋上的疙瘩。心里想著,伸手就去摸,糊里糊涂摸到臉上額頭上,秦昭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忍癢忍笑,口里道:“善兒別鬧?!?/br>衛(wèi)善沒覺得自己在鬧,她就想摸摸那幾個疙瘩還在不在,可她費了半天力氣,也沒摸上頭頂心,嘴里含含混混出聲,一縷縷茉莉香氣噴到秦昭頸項間,秦昭一時竟聽不清她說了什么,側(cè)頭再問一次,衛(wèi)善的睫毛就蹭在他的面頰上,刮得他止不住的發(fā)癢,終于聽見她問:“疙瘩呢?”第二日起來,她便只記得這些,外頭早已經(jīng)天光大亮,衛(wèi)善擁被坐了半晌,這才想起昨天夜里那一片水燈螢火來,瞇了眼兒還發(fā)困,黑袍將軍“喵”的一聲踩到她身上來。珠簾一動,掀簾進(jìn)來的卻是碧微,她手里還托著一盞蜜茶,看見衛(wèi)善呆呆坐著,“撲哧”笑出一聲來:“趕緊喝一盞茶醒醒酒,今兒還要進(jìn)宮去呢?!?/br>衛(wèi)善這才起來漱洗,宮人進(jìn)來開窗透風(fēng),兩排大窗一開,就能看得見芙蓉池,池上還有浮在水面的蓮花燈,有的熄滅了,有的竟還在燒,只白日里看著不似夜間醒目。碧微看著她喝下蜜茶,初晴捧鏡,冰蟾梳頭,碧微往窗外看過去,這些蓮燈,她昨兒夜里就看見了,飲冰炊雪兩個還道讓她出去走走看看,她知道這是給衛(wèi)善的,便推拒了,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今日晨起,又見院中百年巨木上掛的彩條燈籠,一大早就在宮人把掛的燈籠給取下來,里頭的螢火早已經(jīng)熄滅了,碧微仰頭去看那樹,炊雪道:“二殿下待公主真好。”說完才覺失言,又補一句:“也是二殿下和永安公主一道長大的情份?!?/br>她們嘴里公主向來都只有衛(wèi)善一個,碧微也不追究,看一看落了滿地的合歡花笑道:“這花這么落了倒也可惜,掃來曬干沏茶最能安神?!?/br>指派了宮人把落花掃起來,粗粗一掃竟有一簍,一朵一朵鋪在竹席上,等二三日曬干,預(yù)備給趙太后泡安眠茶用。炊雪一面吩咐一面道:“公主有心了,太后若知道公主有這番孝心,定然高興?!边B衛(wèi)善都不能讓她高興,碧微也不覺得自己就能讓趙太后高興,但既然要做,就得事事都做得仔細(xì)。她在宮苑中一看便知這場生日花了多少功夫,如此看來,秦昭這個養(yǎng)子倒跟衛(wèi)家極親近,若不是極親近,也不能比楊妃那個親生子更得重用了。衛(wèi)善梳了頭換上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