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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白時,將妄來了。兩人面對著面坐的心平氣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沉玉有些倦意,定了定神開口道,“其實溫延澤早就告訴過我魂咒可解,是我自私的不想離開,很抱歉一直瞞著你。”他自嘲一笑,聲音漸低,也不知是在說給將妄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等一切結(jié)束…你放過我吧?!?/br>一生一世一馬一鞍,吾愿將妄。我愿將亡。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沉浸在蝕骨噬心的情緒里,沒來及的去看將妄震詫的表情。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已被人撈了起來。床榻柔軟,云雨卻不銷魂。衣裳敞開著滑落肩頭,他低垂著眼不肯看他,認(rèn)命一般任他索取。沒有兩情相悅的結(jié)合,他們唯有身體交疊相嵌,心里橫著一道天塹。糾纏到極致的顫栗時,心也空到了極點。將妄半支著身子,目光錯亂迷離,情不自禁的伸手撫過身下之人的臉頰,又沿著頸脖滑至凹陷的鎖骨,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我不肯放過你呢?”沉玉這才抬頭與他目光相撞,盈盈一雙眼,耗盡了感情。“我也有心,不是你想起來時泄/欲的玩物,你可以無視可以不屑,卻不能如此踐踏?!?/br>三日后,溫延澤來了。他總是不愿多費口舌說一句廢話的,今天卻格外的嘮叨。“魂咒固然可解,可是這法子如同刮骨療毒,刮的是魂魄,即使你能熬過那種疼,魂魄有傷以后身子也會孱弱…或許,活不了多久?!?/br>沉玉一直低著頭擺弄腕間的骰子,眉宇微皺,似乎是心中糾葛,許久才淡淡的說道,“他會疼嗎?”溫延澤一時無語,“這個時候你關(guān)心的只是他會不會疼?”沉玉徒然笑笑,“你就告訴我吧。”“刮的只是你的魂,傷的也只是你的魂,你想走我可以帶你走,未必非要這樣?!?/br>沉玉搖搖頭,“少活些年歲更好,看不見頭的日子…我過怕了?!?/br>溫延澤拗不過,喂他吃下昏睡的丹藥,抱起他放平在床榻上,狠了狠心,以真氣化作利刃去探他的魂魄,再一刀一刀強行刮去魂上的咒印。沉玉即便是失去了意識還依舊在掙扎,身子微微蜷起,一張清秀的臉血色褪盡,極度的扭曲著。指甲深深嵌進了手心,指甲蓋都掀了起來,渾身汗水如雨而下,浸透了衣衫。分筋錯骨抽魂煉魄之痛,若非身臨其中都無法體會。溫延澤想掰開他鮮血淋漓的手,卻怎么也掰不動,聽著他痛苦的悶哼,只得手下更快更狠,想早些結(jié)束他的痛苦。不過只是一炷香的時間,他便享盡了舉世無雙的折磨,與將妄這四十多載的糾纏,終于了斷了。沉玉猶自昏迷不醒,只剩一息尚存。溫延澤茫然的站在床邊,不知這么做究竟是為他好還是害了他。門在這時被一腳踹了開。將妄面如死灰的沖了進來,無暇責(zé)問溫延澤,只撞開他直奔沉玉。就在剛才,他忽然感覺到和他的聯(lián)系斷了。他忽然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恐慌,遠勝于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自己有弱點時的焦灼。將妄雙目血紅,死死的攬著那奄奄一息的人,回首怒視著罪魁禍?zhǔn)?,“他本就不是修行之人,魂魄怎么受的??!?/br>溫延澤聞言面色一凝,“原來你早就知道?!?/br>“……我和他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插手了!”溫延澤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可是他寧愿傷魂損魄,也要離開你。”將妄猛然怔住,無言以對。沉玉昏睡了十多天,一日一日形銷骨立,孱弱到好幾次將妄都以為他快要死了。夢里他還念著將妄的名字,說的卻是放了我吧。那個轉(zhuǎn)身時永遠站在身后的人,這次真的不愿再等了。沉玉醒來后第一件事便是問他,“可以讓我走嗎?”將妄避開了他的目光,許久才低聲道,“等你身子好些再說?!?/br>他漠然的點點頭,從那以后開始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總是沉默的望著窗外發(fā)呆。他也再沒讓將妄靠近過半分。入夜,將妄輕手輕腳的走進他屋里,極為小心的關(guān)上了房門,生怕弄醒他。靜靜的站在他床邊,看著他皺著眉極不安穩(wěn)的睡顏,懷里還死死的摟著軟枕,像是恐懼的孩子一樣蜷縮著。忍不住伸手捋了捋他額前的亂發(fā),俯身想去抱抱他。沉玉只穿了薄衫,察覺到忽然靠近的體溫后猛然驚醒,下意識的一把推開了他。將妄到了嘴邊的那句“可不可以不要走”,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這樣日復(fù)一日的郁郁寡歡,吃下去的東西也少的可憐,蒼白的臉上帶著病容,原本瘦弱的身子更如同秋葉飄零,早秋便要裹上厚厚的衣裳御寒。將妄心中黯然。事都是他自己做下的,他無話可說。可他也只是害怕而已…那些刻意的回避,不過因為他是個膽小鬼。也因為他看過太多背叛。眼前的人,無論是身體還是溫柔的笑意,都讓他發(fā)狂的想念。可是他現(xiàn)在連碰他一下都不敢。溫延澤走前的話還在耳邊——“你可以再強迫他試試,看看能不能把他直接弄死?!?/br>“他已經(jīng)剝了魂咒,既無法與你一同永生,也活不了多久,你放過他吧,非要讓他余下的日子耗死在你身邊嗎?”一晃兩個月,沉玉的氣色終于好了些,蒼白的嘴唇有了一絲血色,偶爾會裹著厚衣裳出去走走。身子日漸恢復(fù),也就意味著他快要離開了。之后幾天,沉玉像交代后事一樣叫來了廚娘,細心的教她那些點心的做法。最后又去了大饞貓蕭淳那,將裝滿各式點心的食盒遞給他,“以后想吃了就找沈娘。”蕭淳深吸了一口氣,垂頭喪氣道,“你一定要走嗎?讓師父跟你道歉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