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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雙手一疊彎了下膝,低首嬌道:“李大哥新年好!”李沉舟就樂了,把小東西摟到身邊,在他臉上啄了一口,順勢塞給他一個大紅包。自此,柳橫波就黏在了他身上。吃年夜飯時也是小貓兒似的窩在李沉舟身邊,指指這個,讓李沉舟挾給他,或者討好地剝個蝦仁,獻給李沉舟。旁邊,柳隨風(fēng)、宋明珠、莫艷霞、鞠秀山和秦樓月坐了一圈,見了這架勢都只當(dāng)沒看見。宋明珠時不時逗柳橫波兩句,“柳老板,別光吃不練哪!一會兒把地方給你們騰出來,唱兩句應(yīng)景的,給大伙兒助助興可好?”柳橫波也爽快,“好呀!李大哥想聽什么,我去換戲裝!”李沉舟正喝得薄酒微醺,見狀轉(zhuǎn)向柳隨風(fēng),“五弟想聽什么?”柳隨風(fēng)唇帶異笑,看了李沉舟一眼,道:“就的吧!”他對聽?wèi)驔]興趣,這么說完全是因為他知道李沉舟愛聽這個。果然,話一出口,李沉舟就笑了笑,捏下柳橫波的臉蛋兒,“嗯,就吧!”柳橫波用小帕子抹抹嘴,站起來就拉著師哥去準(zhǔn)備。那頭,鞠秀山吩咐傭人把家具挪到一邊,讓出地方來。李沉舟懷里去了個小東西,倒顯出點兒空落來。他嚼著辣醬魚干,從左至右把在座的人掃一圈,心里生出點不真實感。換做以前,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身邊會只剩下個柳隨風(fēng),連趙師容都走掉了。這個柳五是個什么人呢,他摸不透、猜不準(zhǔn)??墒羌幢闶歉遄谝黄鸪阅暌癸?,也好過一個人單獨過年——這放在他年輕的時候,他一定不會這么想。但是現(xiàn)在他就是感到,即便是個不討喜的人坐在跟前,也好過沒人坐在跟前。不討喜的人也是人,有人氣有人味,會哭會笑有反應(yīng)。若是有一天連柳五也……李沉舟被自己驚了一下,清醒了一點。他看了看柳隨風(fēng),后者正含笑望過來,“大哥,這個蹄膀味道很好,你嘗一個吧!”不由分說,一個油亮亮的蹄膀挾到李沉舟碗里。李沉舟望著那個甘肥的大蹄膀,腦子里又開始醺醺然了。那邊,一身粉色戲服的柳橫波轉(zhuǎn)了出來,后面跟著小生打扮的秦樓月。沒人配樂,兩人位子站定,就開始清唱。秦樓月的水準(zhǔn)還在,可是他師弟就不好說了。小東西許久不練嗓子,一開口,“雨香云片,才到夢兒邊——”中途就跑了腔。他卻猶自不覺,桃花眼對著李沉舟,忽閃忽閃地,好似一碰就要滴下水來。鞠秀山發(fā)覺了,呼個怪調(diào),“麗娘哪,你的柳生在那里呢,你看李幫主做什么?”眾人哄堂大笑。柳橫波氣得跺腳,水袖一甩,扭腰不依。李沉舟也笑了,一口酒又滑下了肚。這種氣氛中,那些不如意的事情也沒有那么難以忍受了吧!年夜飯還沒結(jié)束,宋明珠就迫不及待要出去放爆竹,還拉著柳橫波道:“來,別老黏著幫主,你又不是他姨太太,jiejie帶你看煙火去!”柳橫波不好拒絕,巴巴地望著李沉舟,“李大哥不來看煙火嗎?”李沉舟站起身,“阿柳先去,我一會兒就來!”桌邊的人陸續(xù)溜到院子里。很快,窗玻璃上、室內(nèi)的白墻上,就亮起一塊塊五色的閃光,伴隨著呼哨的尖音,以及眾人的歡叫。李沉舟回房取東西,關(guān)上抽屜的時候,發(fā)現(xiàn)柳隨風(fēng)站在屋里。“你來了,正好,大哥給你準(zhǔn)備了新年禮物,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崩畛林壅f著,遞給柳隨風(fēng)一個短短的卷軸。柳隨風(fēng)面露詫異,隨即展顏,“大哥的禮物,再不好也是好的。”李沉舟心里笑笑,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柳五這么會說話?走到窗邊,他看著一朵朵在夜空里鋪散開的煙花。柳隨風(fēng)就著臺燈,展開卷軸。米色紋紙上,由上而下,用楷書寫了一句詩——“客舍青青柳色新”,左下角蓋著小小的紅色陽文篆刻落款,自然是李沉舟的名字。燈光柔和,字體峻拔。爆竹在窗外炸響,煙花次第升空。柳隨風(fēng)看了半晌,首尾銜接,合上了卷軸。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漾開笑意。李沉舟正低頭在院子里尋找小東西的影子,不防耳后響起一聲:“謝謝大哥了,柳五將終身珍藏。”李沉舟不以為意,“這個權(quán)做試驗,以后字練得好了,重新寫一幅給你?!?/br>柳隨風(fēng)搖搖頭,“就這幅最好?!币簧焓?,從后面將李沉舟擁住,他的右手握住了李沉舟的右手。李沉舟一驚回頭,恰恰碰上柳隨風(fēng)含笑的眉眼。煙花在外面此起彼伏地炸開,柳隨風(fēng)的眼里升起此起彼伏的五光十色。柳隨風(fēng)將下巴擱在李沉舟肩上,笑道:“大哥,快看那朵吉祥如意,今年新進的品種,是不是很漂亮?”李沉舟怔忡地看向窗外。這種情景似曾相識,可是,明明不該是他的……幾日后,是李沉舟農(nóng)歷生日。承接正月的風(fēng)氣,這幾日流水席、檀板曲兒,就沒消停過。人人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各自取食。下午不是湊成一桌麻將,就是請來評書先生,沒完沒了地開腔講故事。故事說得多了,連柳橫波都能念上幾句:“五鼠鬧東京——官府惶惶驚——”這日因是李沉舟生日,宋明珠提議大家一起吃長壽面,清清腸胃里的油膩。下午,李沉舟、柳隨風(fēng)、宋明珠、秦樓月四個人各坐一方,嘩啦嘩啦地打起麻雀牌。柳橫波照例陪在李沉舟邊上,抱個大石榴在懷里剝著,剝下來一粒幾粒的,就遞到李沉舟嘴邊侍候著。宋明珠笑他是幫主的小姨太太,柳橫波還飛紅了小臉兒。莫艷霞則坐在柳隨風(fēng)邊上侍候。自從趙師容走后,她心安多了。麻將對于李沉舟而言,無非是樂子的一種。今天他是壽星,輸贏更加不在意。何況在座的一桌人,哪個不是要看他的臉色,討他的歡喜?不管其中的真心實意有多少,他身心到底是舒暢的。的確,世上是有他啃不動的硬石頭,可是家里不是還有這些主動貼上來的軟柿子麼?石頭是塊好石頭,可是吃不到嘴又有什么用呢?這邊李沉舟心不在焉地,還給他胡了一局,耳里聽著眾人的唏噓,他忽然地意興闌珊起來。正想問傭人晚上面條的配料,那邊就有人道:“老爺,有人打電話找你,是個叫蕭秋水的!”☆、傷心“老爺,有人打電話找你,是個叫蕭秋水的!”一桌人霎時靜止下來。不是安靜,是靜止。洗牌的手停了,說笑的聲音斷了。幾個人中,秦樓月和柳橫波是不明就里的,其他人則是心照不宣。柳隨風(fēng)手上動了動,將一摞牌九慢慢堆砌好,然后轉(zhuǎn)臉看向李沉舟。李沉舟愣了幾秒后,眼里就有了光。仿佛一扇窗戶打開了,透出一束光線,照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