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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江蘇鎮(zhèn)江到四川宜賓,大約四千公里的水域,耗時近一個月,那是他人生的巔峰。巔峰之后,是下坡。這不是說費老頭兒如今不行了,而是他的巔峰海拔太高,其余經(jīng)歷與其相比,只好算成下坡了。岳陽熟識費老頭兒的人,談?wù)撈鹚麃?,就是“老獨夫,死強人!”獨夫,是指費老頭兒至今未婚娶,光棍一個,幾年前撿了個野孩子,認(rèn)做孫子,賜名“阿徹”;強人,是指他水上謀生半個多世紀(jì),靠著個大木帆,跟流氓地痞、碼頭機關(guān)——有時還跟洋人——打交道,從未吃過翻不了身的敗仗。費老頭兒不僅繼承了費家對于貨運的技巧和豪情,還發(fā)揚了他自己獨有的見風(fēng)使舵、死不松口兩樣品質(zhì)——他對行船的熱愛是真的,他對錢鈔的熱愛也是真的。隨著生意做大,年齡長高,費老頭兒開始物色接班人。他是按照自己的模子去物色的,水性好、船技好、眼色好、腦子也要好。他入窯子、逛賭館、遛集市,全是消遣,順帶看看當(dāng)?shù)爻砷L起來的后生,尤其是水家出身的。岳陽周邊,一圈看下來,他相中了個名叫劉友的精壯小子,二十出頭,水上水下,歡騰的跟踩在平地上一般。劉友賣過魚,撈過蝦,整日圍著洞庭湖打轉(zhuǎn),沒去過太遠(yuǎn)的地方。不過這不是啥問題,只要費老頭兒想培養(yǎng)他,賣魚撈蝦也是個優(yōu)勢。不過劉友最大的優(yōu)勢是,他打牌時總能恰到好處又不露痕跡地輸給費老頭兒,叫費老頭兒從他那里贏去幾個小錢,把酒足飯飽的費老頭兒樂得哼哼笑。于是費老頭兒就覺得劉友很有眼色,是個做生意的料,心里一歡喜,就定下了這個接班人。強人費老頭兒,開始是把劉友當(dāng)干兒子看待的。掌舵生帆爬桅桿,風(fēng)向水流卸貨物,一樣樣手把手地教,一次次親自帶他談生意,下水出船。沿著長江,自東向西,又自西向東,來回數(shù)十趟。數(shù)十趟下來,回到岳陽,費老頭兒破天荒地登上岳陽樓,蹲在石階上,對著煙波溫潤的洞庭湖,一口口地抽旱煙。強人有強人的苦處,最苦的是識人太精,眼里揉不得沙,幾下小動作,就把個劉友看個對穿。劉友有野心,還是最壞的那種,即不想下功夫吃苦頭卻想站上頂峰。這樣的人不是沒有,幾乎全是踩著別人的尸體上位——人rou梯子是很好用的。費老頭兒教給他的東西,學(xué)個六成半,便開始怠慢,嫌這些東西全是慢工,速度不夠快,等到自己練成把好手兒,估計劉友也該變成劉老頭兒了。費老頭兒斥他“欲速則不達(dá)”,劉友明面上不說什么,轉(zhuǎn)過身向船上的幫工吳財?shù)馈斑@是傻子才相信的東西——殺人放火發(fā)大財?shù)亩嗔巳チ?,還不是好吃好穿壽終正寢,還有座好墳?”吳財者,愛財也,聽了頭直點。劉友好賭,這是最壞的野心家的通習(xí),領(lǐng)了工錢便扔到賭館,指望一步登天。此外,窯子也是心愛的所在——野心家也需要休息,“嫖”是休息加上享受,是對野心家的野心的犒賞。費老頭兒自己也干這兩樣,但真的只是消遣,跟嗑瓜子地位等同。可是“接班人”的話已經(jīng)放出去了,劉友在眾幫工眼里,成了費家太子般的存在。年紀(jì)小的幫工,稱他做“劉哥”,巴結(jié)他的人,則叫他“劉爺”。要知道,費老頭兒只有自己長到四十五歲上,生意真的做的大了,那些前來洽談的人,才輕巧地道聲“費爺”。劉友何德何能,怎么就成了劉爺了呢?費老頭兒在臺階上磕煙灰,慢慢站起來,準(zhǔn)備再觀察一陣。相中的千里馬出了差子,伯樂自己的面上也無光。費老頭兒想確認(rèn),千里馬還是千里馬,偶爾失蹄,無傷大雅。但后來一件事,不僅傷了大雅,而且還把費老頭兒的心給傷了。無他,不過是劉友收人賄賂,欲替人販運鴉片,卻騙費老頭兒說,運的是肥料。什么樣的肥料給這么高的運費?費老頭兒半夜摸開個箱子,一捏,一聞,再一舔,一口口水吐到地上,氣得臉色發(fā)黃。費家的船什么都運,唯土煙和人口不運?!斑\費是你做的那些生意的兩倍,你不干,自有別人干……”劉友后來辯解,啟圖打動費老頭兒的財迷心。費老頭兒一腳往他肚上踹去,“那你就跟著別人干去吧!”劉友自然沒跟著別人干去,他舍不得離開費老頭兒的商船。要知道,這條船上,除了費老頭兒,就是他最大,一人之下二十幾人之上,所謂太子是也——太子是不會隨便放棄太子的位置的。于是收斂了些,不敢再明目張膽胡來。可是費老頭兒不再將他視為接班人了,留著他不過一時抹不開情面,純當(dāng)一幫工。那天晚上,費老頭兒到相好的窯姐兒秀音家去,酒一喝,就把對劉友的不滿發(fā)xiele出來,還很英雄氣短地嘆道:“一腔心水付東流——我要是當(dāng)年有個兒子,怎么也不至于——”秀音年紀(jì)大了,從窯姐兒一路做到鴇母,手上有那么三五個干女兒供其生活,日子過得不壞。她偶爾接受費老頭兒的贈禮,把自己當(dāng)作半個費太太,心里想著哪日費老頭兒能娶她。也就是想想罷了,對費老頭兒是從不說出口的。貼人歡笑貼了一輩子,皺紋橫生時想嘗點兒尊嚴(yán)的滋味,不算過分罷?——搭著費老頭兒的瘦肩,秀音道:“兒子你怕是想不了了,孫子這兒倒有一個。”“孫子?誰?”秀音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往外一指,“那個死小子唄——前年死了媽,就我好心留著,做做小工,給他口飯吃,也算給自己積點德!”這時門外的男孩子,正好拎著桶水,穿堂而過。費老頭兒對他不陌生,秀音前年死了個干女兒,姓什么不知道,只叫她作艷艷。艷艷剛來的時候,還說一口蘇州話,很不好懂。一問,原也不是蘇州人,不過在吳越一帶常年做流鶯,說慣了。艷艷不是一個人來的,投到秀音這里,手上就抱了個一歲多的男嬰。不用看就知道,春風(fēng)一度的贈品,嫖客穿上褲子,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種卻開花結(jié)果。果實落了,艷艷只好自己接著。秀音倒沒說什么,只要艷艷肯接客,兒子養(yǎng)著就養(yǎng)著罷。她自己干了幾十年皮rou生意,無兒無女,有時看著艷艷的兒子,心里也覺得歡喜。小東西很快長大,面孔絕對清秀,只是性子不好,不說討喜話。秀音有意將他認(rèn)做干兒子,禮物都攤在桌上了,連艷艷都勸著“叫干媽”,死小子陰著雙秀長的眸子,滲滲地盯了眼秀音,閉著嘴看地上。艷艷一急,就要打他,被秀音勸住,“罷了罷了,看來是我自己沒福氣,注定命中無子——連干兒子也不配有!”生了會兒子氣,把東西悻悻地鎖進(jìn)柜子。卻到底還是在過年時,又拿出來,包在紅包里,交給艷艷,“喏,給你家小子的壓歲錢!你可別自己吞了!”艷艷受寵若驚,立刻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