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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啜得很慢很慢,他的目光飄向窗外的樹影,對著初秋的夜風發(fā)出低低的回音,“我……沒有想好,我想把他弄回來,我……要想辦法把他弄回來……”片刻沉默,他才轉身對上譚小姐那溢滿了失望、感動、欲笑欲哭各種表情的臉。他忽然微笑了一下,“于我而言,人生無事不艱難,但對譚小姐來說,應是相反。在此,柳某先預祝譚小姐姻緣順遂,早日覓得如意郎君?!笔捌鹉侵挥周浻职椎男∈郑p吻在其指背上。換來譚小姐一聲又驚喜又感傷的嘆息,“啊,柳師長……”那晚柳五帶著輕薄的醉意步下譚公館的石階,身后燈光依舊,笑語飛聲,眼前前路未明,迢迢漫漫。長吸一口深夜的涼風,他直感到一派來日的空茫,一份似曾相識的寂寥和無所依。已經(jīng)很多次了,他絕無可能憑一己之力從那孤寒之地走出,除非他確信在那片土地的盡頭,會有一個溫厚的懷抱在等他接納他,一天天,一年年,不見不去。他想起之前無數(shù)個獨來獨往的日子,他想起今后會一一到來的無數(shù)個獨往獨來的日子,他曾非常得害怕那些日子,他此刻仍然在害怕著那些日子,那些一日如一生之長,連仗都沒得打的虛空無聊賴的歲月。遠遠地,他望到小丁將車子開過來了,他趨近幾步等著。“我得把他弄回來,我得想辦法把他弄回來……”方才他自己的話又響起在胸間,他望著車來的方向的目光遲疑了那么一下。他想起這輩子其實都是他在追著李沉舟后面跑,他從十五歲上就追在李沉舟后面跑了。李沉舟大約是覺得累了,但是他不知道,他柳五也是會覺得累的。小丁的車慢慢地將停,柳五正欲舉步,停在小丁之前、恰恰挨在他身邊的一輛車里突然鉆出一個人,喚他道:“五爺!”柳五腳下稍緩,聽那聲音像是個女人,卻不若尋常女人的脆悅,且聲中暗藏幽戾。他本能地斂目回頭,定睛一望,呵——原來是她。莫艷霞從司機座鉆出,隔著車頂對他長望。她穿著緊身風衣,踏著皮靴,卷發(fā)一水順在左邊胸前,面上的疤痕猶在,卻是意外地并不礙眼。她目中閃光,用那柳五并不陌生的飽透情/欲的沙沙的女低音再次對他道:“五爺,好久不見。”柳五來回打量著她和那輛車,想起依稀自哪兒聽說的傳聞,這上下一打量,便坐實了傳聞的所言不虛。這女人果真加入了軍統(tǒng)啊——他瞧著莫艷霞那愈發(fā)顯出縱欲和慣于殺戮的神態(tài),心道她倒是知道在哪兒才能最大限度地發(fā)揮所長。一個熱愛床事和死亡的女人,理應加入軍統(tǒng)局,那里簡直就是她們的天堂。柳五自身的某一部分其實是有些欣賞這樣的婊/子的,一群坦坦蕩蕩的追求欲望極致的婊/子,真實腐爛得就像是每家都必不可少的馬桶,坐在馬桶上的人一邊厭惡一邊悄悄地感到種不足為外人道的快感。只可惜他雖然喜歡婊/子,卻只對那種頂著副處女面孔的婊/子產生愛情,而如果那個婊/子又顯著種可疑的漫不經(jīng)心的風情,那就更妙了,——尤其是當那個婊/子愛他不及他愛他的時候。望著莫艷霞,柳五感到?jīng)]什么可說的,這個女人一如既往地在聲音和眼神中滲透著渴望,這種渴望是向他發(fā)出的。盡管他身體上并不介意再跟她上一次床,他心里卻提不起太高的興致。畢竟比起用舊了的東西,他還是希望用個更新一些的物品,所以盡管他喜歡跟婊/子上床,卻仍需要這是個青澀的婊/子,而不是個熟透了了快要爛了的貨色。聳聳肩,他伸出手去開門,這個時候那輛車真正的使用者也到了,——一個梳著油光水滑的大背頭的軍官。柳五手搭在車門把上,用余光掃了那人一眼,覺得自己并未在薛崇的師部里見過這樣一個人,何況無論將兵都不可能留有這樣一個大背頭。此人跟他年齡相仿,也許稍微大一點,唇上有髭須,——柳五直覺感到那個胡須是假的,此外就再沒有什么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東西了。這倒也不意外,特務機關的人,除了“燕子”跟“烏鴉”,都是些既像張三也像李四的讓人過目即忘的長相,這樣的人最難令人注意,更難讓人起疑。柳五拉開車門,正要坐進去的時候,那邊的莫艷霞突然放高聲音,“五爺——我會去找你的!”目光亮灼,居然也帶了絲捕獵者的咄咄。柳五卻無心再去理會她了,他放松身體仰靠在汽車后座上,車門關起。今晚玩得忘乎所以的康劫生也匆匆趕來,猛然見到對面的莫艷霞腳步一凝,張了張嘴,鉆進副駕駛座,回頭道:“五爺,那不是莫小姐麼?”柳五半闔著眼,吩咐小丁開車。車子駛過莫艷霞身邊的時候,他分明感到那個女人向他投來一種不罷休的瘋狂的神色,隔著車窗也能感受得到。他在心中冷冷一笑,——果然床上多了的女人都容易精神失常,他這樣訕道,從女人到女獸,大概就是千萬次對著不同男人寬衣解帶的結果。她方才說什么來著?會來找我是麼,呵呵,還真欲最后一搏了。柳隨風解開軍禮服的領口,搖下車窗,望向外面黑幢幢的夜,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此后他一直駐守宜州。薛崇前往江西參加日軍受降儀式,吳清末暫時接管桂粵兩地的軍務,孫天魄攜馬仲芳先前往廣州見了自家二弟孫天闊,據(jù)悉言談之后已有意留守兩廣,不過仍執(zhí)意回魯一次,眼下正同馬仲芳及部分親信走在北上山東的路上。蕭開雁那邊,則柳州宜州兩頭奔波,他已向薛崇告假要回蜀中完婚,歸心似箭。吳清末替薛崇著力挽留,邀其婚后攜夫人再回廣東,襄助薛司令。蕭二左右為難,一日來宜州的軍官俱樂部打橋牌,碰上柳五也在,忍不住傾倒一番苦惱,還向柳五打問如何挑選婚戒的事。柳五自然無好氣,一連跟了好幾張牌,壓制住蕭二,“我哪里會知道趙小姐會喜歡什么樣的戒指,總之肯定不會是鉆戒了,——我記得上次我同她結婚,那枚結婚戒指回頭就被摘下來送到了當鋪里換了現(xiàn)洋。不若蕭軍長還是直接送上一箱現(xiàn)洋,省得日后趙小姐又要親自上一趟質鋪,還要受朝奉的克扣?!?/br>蕭二就知道會得來這番怪話,瞪他一眼,“那都是因為你不是東西,還有臉說——怎么樣,又把李幫主氣跑了,你這回是個什么打算?”柳隨風不動聲色地打出一張黑桃,追擊成局,“他會跑還不是因為你沒把兆秋息栓褲腰帶上,讓日本人一槍崩了?要是你老老實實給他圈在屋子里做文職對賬簿,半點槍桿子都不摸,他會一命嗚呼,我大哥又會死活都要回昆明?”蕭開雁被他一堵,心道你怎么不說如果當初你不將兆秋息趕來前線,兆秋息如今豈不是更加活得好好的呢;卻不欲跟這廝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