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后來的故事(2)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去之前,還得先吃飽。江徹不能做什么大的動作,大家也都餓得厲害了,隨便切了些豬rou,便架起大鍋,打算吃火鍋。這大鐵鍋是朱利安堅持要求一定要帶上的。這次出發(fā)的時候因為任務(wù)比較艱難,眾人身上帶的都是執(zhí)行任務(wù)和保命的工具,唯有朱利安堅持要奧維德背上這一口大鍋。奧維德自己也非常樂意,樂顛顛地背了一路,也吃了一路。但魚湯鳥湯喝膩了,看到此時在鍋中翻滾的野豬rou,圍在鍋邊的眾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吞咽唾沫。“我們以前在鳳凰號上也這樣吃過火鍋?!眾W維德說,“哇,太好吃了那一次的火鍋。就是太辣太辣。你們知道銀箔椒嗎?很好看的一種辣椒,也是我吃過的所有辣椒里最辣的一種……”這件事他已經(jīng)說過不止一次了,大家都是同一組里出來的人,聽多了自然也漸漸發(fā)膩,他再怎么講都沒人注意。江徹坐在一邊聽他說話,提醒他注意手上的力道。奧維德正在他的指點下把肥厚的野豬rou切塊,并沾了蛋液、面粉和面包糠,準(zhǔn)備放進(jìn)小油鍋里炸。蛋液、面粉和面包糠今晚都要用完,之前用得太省了,江徹覺得有些對不住大家。圍坐在大鍋邊上吃rou的人招呼他倆:“過來吃呀?!?/br>火鍋底料也是江徹自己做的。他和奧維德常常會趁著任務(wù)與任務(wù)之間的假期間隙搗鼓這些東西,并全都分裝好,隨身攜帶。在荒野探險本來就辛苦且艱難,這一口吃的就不要苛待自己了。江徹的這個觀點影響奧維德很深,他現(xiàn)在自己也學(xué)著做菜,能整出些似模似樣的東西來了。“等奧維德炸好豬排我們再吃。”江徹說,“吃不完的,你們慢慢來。”奧維德停了口,轉(zhuǎn)頭看著他。“繼續(xù)說?!苯瓘厥疽馑灰#傍P凰號的火鍋好吃還是這兒的火鍋好吃?”奧維德這回倒是沒繼續(xù)說下去了。他小心翼翼地將處理好的豬排放入油鍋之中,下意識往后仰身。rou排在滾油里滋滋作響,油花四濺。“都好吃。”他用長長的樹枝把rou排往油里壓了壓,“我就是有點兒想林尼他們?!?/br>江徹站起身,伸手揉揉他腦袋:“所以這次放假,咱們就去一趟馬賽。帶些地球的特產(chǎn)去,還有你學(xué)來的一身廚藝,也可以給林尼和宋君行看看?!?/br>他們畢竟在外面生活了許久,許多調(diào)料都已經(jīng)用完,只剩下醬油和辣椒粉。但即便只有著兩樣?xùn)|西,搭配上新鮮至極的野豬rou和味道醇厚的鍋底,一組人整整吃了一晚上,最后差點挪不動腿。江徹蹲在坑邊,看著坑底的野豬尸體,心中充滿遺憾:“浪費這么多?這野豬rou挺好吃的。”朱利安和他一起蹲著,又小心翼翼拿出那只在玻璃小瓶子里熄滅了的煙來抽。“那做些培根火腿存著?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有雨,掛在這兒的樹上風(fēng)干就成?!彼d致勃勃,“聽說你們中國人也很懂弄這種rou?!?/br>江徹覺得有些為難:“但我的手現(xiàn)在不能動,我把方法告訴你,你來做?”朱利安:“告訴奧維德吧?!?/br>江徹:“做火腿培根很花時間,需要很多鹽,你先弄回來?”朱利安:“讓奧維德去找。”江徹瞇起眼睛,笑著看他。朱利安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愣神片刻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我去找,我去做?!彼B忙揮動自己拳頭,“我力氣大,我可以全都做了?!?/br>江徹又把目光轉(zhuǎn)移到野豬身上?!叭绻悴辉敢庾觥彼f,“我想其他小組里應(yīng)該有比你更勤快的隊長?!?/br>朱利安緊緊抱住江徹的手:“不不不不不不不……”奧維德不知道他倆在說什么,但看朱利安的神情,他猜測大概是江徹在威脅朱利安。第二天一隊人回到總部,恰好碰上另外兩個小組也同時抵達(dá)。朱利安害怕江徹被人忽悠走,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把江徹拽進(jìn)了總部的大院里。“大撞擊”之后回到地面上的人類除了開始漫長的重建工作之外,還要面臨非常艱巨的清掃工作。生物災(zāi)難處理部隊就是那時候成立的,它的分部遍布數(shù)個大洲,其中又以非洲大陸、南美洲大陸和南太平洋的分部最為重要。這三個地區(qū)是受災(zāi)最嚴(yán)重的地方,五百年后的現(xiàn)在,各種各樣的生物災(zāi)難仍舊層出不窮。非洲大陸上人跡稀少,由于地面裂縫幾乎將整片大陸分割成兩大塊,那里的生物災(zāi)難處理部隊分為南北兩個區(qū)域,工作和生活條件無一例外,都十分惡劣。南美洲大陸相對來說情況好一些,除了完全崩裂消失在太平洋之中的安第斯山脈之外,其余陸地尚算完好。雖然大小裂縫不斷,原本生活在陸地上的生物大部分也已經(jīng)死亡,但經(jīng)過五個世紀(jì)的漫長歲月,自然正在用最強的恢復(fù)能力復(fù)原這一切。南太平洋的生物災(zāi)難處理部隊,是所有地區(qū)的部隊中實力最強的一支。他們不僅人數(shù)眾多,而且工具也極其先進(jìn),比如擁有很多地區(qū)不可能擁有的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澳大利亞大陸已經(jīng)徹底消失在地球上,現(xiàn)在深深填埋在海洋之中的,是那顆碩大的隕石。隕石帶來了陌生的細(xì)菌和病原體,消除這些可怕的疾病,花費了人類很長很長的時間。而在這一切漸漸得到控制之后,隕石周圍冒出了不少陌生的島嶼,完全沒見過的魚類開始在海洋中出現(xiàn),全新的海洋生物徘徊在南美洲大陸的西海岸,海水中各種微量元素含量發(fā)生變化,漸漸影響了全球的海洋。江徹和奧維德提出想加入生物災(zāi)難處理部隊的時候,出于對兩人的敬意和感激,總部曾允諾可以讓他們在全球所有的部隊中任意選擇一個加入。唯獨將南太平洋部隊剔除了。這是最危險也最艱難的部隊。“飛廉明年要去南太平洋生物災(zāi)難處理部隊服役?”奧維德不敢置信,“這怎么可能?地面部隊也能擁有星艦?”“南太平洋生物災(zāi)難處理部隊上個月剛剛申請下來的。”負(fù)責(zé)處理兩人離隊申請的上司告訴他們,“飛廉暫時還不能加入地球防衛(wèi)艦隊,他們需要在地面服役三年,積攢經(jīng)驗。不過荷馬號的AI倒是明年就能在星艦上裝載了?!?/br>江徹和奧維德對視一眼:這跟之前說的可不一樣,飛廉不會答應(yīng)的。給兩人的通行證蓋章的男人大笑出聲。“有什么答不答應(yīng)的?它只是一個人工智能,還能讓它來選擇嗎?”他把通行證交給江徹,“今天內(nèi)完成報告,今晚就可以離開,一周內(nèi)必須回到總部接受下一個任務(wù)?!?/br>江徹沒接:“我們不是應(yīng)該有一個月的假期嗎?”“你們這一組暫時沒有了?!鄙纤菊f,“委內(nèi)瑞拉境內(nèi)出現(xiàn)了大量疑似半喪尸化人類,那邊的危機辦解決不了,向我們發(fā)出了協(xié)助申請?!?/br>他把通行證塞到江徹手里:“時間夠的,你放心。從我們這里出發(fā)到赤道第13號博物館,一天就行?!?/br>江徹和奧維德只好將通行證揣入懷中。一個月假期泡湯了,去馬賽的計劃看來也不可能實現(xiàn)了。“半喪尸化人類從來就不是我們的工作范圍啊?!眾W維德還在不甘心地嘮叨,“我們處理生物災(zāi)難,人可不是我們應(yīng)該應(yīng)付的。危機辦那邊不是有很厲害的那種什么……特殊人類嗎?”“不管半喪尸化還是完全喪尸化,他都是人類,人類那就是生物,也算我們的職責(zé)范圍嘛?!鄙纤景讶蝿?wù)委托書也一起給了他倆,笑瞇瞇地說,“委托書直接拿給朱利安就行,他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了。對了南美洲危機辦分部有兩個泉奴,你倆要是見到了,記得拍照片回來給我看看?!?/br>奧維德低頭看著手里的任務(wù)委托書,在這張紙的最后,有一個橙色的方形印章,里頭是“南美洲應(yīng)急事件與危機處理辦公室”字樣。“泉奴,就是那種壽命很短,但非常美的生物嗎?”離開總部大樓之后,兩人立刻趕回宿舍收拾行李。奧維德對接下來的任務(wù)充滿好奇,追著江徹問個不停。實際上江徹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他以前只知道存在這個機構(gòu),但并不曉得里面都是些什么人。“說不定飛廉知道?!彼f,“我們?nèi)査托??!?/br>說走就走,當(dāng)天夜里兩人趕出了完整的工作報告扔給朱利安,立刻搭乘小型飛行器前往赤道第13號博物館。小型飛行器只要設(shè)定好速度和地點就可以自動駕駛,江徹在飛行器后半部分?jǐn)[了一地的食物,奧維德設(shè)定好數(shù)據(jù)之后和他一起坐在地上吃了大半天。“我剛剛輸入‘赤道第13號博物館’這個地名之后,系統(tǒng)自動識別了坐標(biāo)。”奧維德把裹著rou松和蔬菜的飯卷塞進(jìn)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說,“那地方還有個別名,系統(tǒng)里顯示出來了?!?/br>江徹大口吃著從總部廚房順出來的牛rou干:“什么別名?”“赤道第13號博物館,又叫人工智能發(fā)展博物館?!眾W維德說。江徹頓時一愣。赤道線上共設(shè)置有15個不同類型的博物館,比如十分著名的雨林博物館、滅絕生物博物館等等,但居然還有一個人工智能博物館,這大出他們意料。但江徹很快就意識到,對飛廉來說,這也許是最適合不過的地方。赤道第13號博物館距離總部比較近,小型飛行器慢吞吞行駛了一晚上,于清晨時分,降落在博物館樓頂?shù)臋C坪上。奧維德從飛行器上跳下來,看到有人站在機坪上迎接他們,簡單問候之后便立刻問:“飛廉醒了嗎?”那人愣了一會兒,笑出聲了:“它是人工智能,沒有醒和睡的分別。”奧維德一拍腦袋,表示自己睡糊涂了。但在他心里卻不是這樣想的。在鳳凰號上呆過的人都知道飛廉是會“睡覺”的。他的休息時刻跟人類當(dāng)然不盡相同,但他實在已經(jīng)運作了很久,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用最低限度的能量來維持運轉(zhuǎn),讓各個系統(tǒng)都歇息一陣。江徹和奧維德跟著迎接他倆的人離開機坪,進(jìn)入樓內(nèi)。這座博物館從外面看去十分氣派,像是一個完整光滑的菱形,一側(cè)的尖角插入地下,其余五角則張牙舞爪地戳向四面八方。機坪在指向天空的那個角上,他們乘坐電梯一路往下,直抵一樓。飛廉已經(jīng)站在走廊的入口等待他們,臉上仍舊是那副冷冷淡淡,沒什么波動的神情。但是在看到奧維德沖出電梯朝自己奔來的時候,他還是笑了。“你抱不到我。”他體型奧維德,“我是沒有實體的?!?/br>奧維德用手臂圈著他:“你讓我好好做一個姿勢行嗎?”飛廉便沉默了。接著江徹也走過來,也張開手臂圈著他。這個姿勢對飛廉來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的程序這樣告訴他??伤某绦蛲瑫r也告訴他:這叫擁抱,是人類表達(dá)情感的一種方式,它意味著信賴、親昵、思念、愛……很多很多,都是飛廉覺得難懂,但又有意思的詞語。此時博物館里一個人都沒有。這是飛廉提出的請求,并且得到了滿足。“因為這是‘鳳凰航路’全球巡展的最后一站了?!憋w廉帶著他們往博物館里頭走,經(jīng)過的地方,走廊與墻壁緩慢亮起了柔和的光線,就像在鳳凰號上一樣,“之后我的所有數(shù)據(jù)和系統(tǒng)都會從鳳凰號上卸除?!?/br>他說得很平靜,江徹和奧維德卻都緊緊盯著他。飛廉對他們來說,幾乎可以算是他們與過去的那段時光唯一的連結(jié)點了。“明年還不能在地球防衛(wèi)艦隊服役是嗎?”奧維德問,“聽說南太平洋生物災(zāi)難處理部隊是條件最差、最艱苦的地方,你行嗎?”飛廉奇怪地回頭看他:“我只是一個AI?!?/br>奧維德:“哦……對?!?/br>他有些惆悵。大家都在提醒他:這只是一個人工智能。他當(dāng)然知道飛廉只是一個AI,可在他心里,飛廉卻又遠(yuǎn)不僅是一個AI。奧維德甚至想告訴每一個提醒自己的人:飛廉會高興,會憤怒,會激動,會羞怯,他跟人是一樣的。江徹問飛廉:“為什么托爾斯泰可以在星艦上服役,你不行?出了什么問題嗎?”“一點小問題?!憋w廉似乎不太在意,“要進(jìn)入星艦服役,人類和人工智能都要通過某種測試,我沒過?!?/br>這句話將奧維德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扯了回來:“等等……你沒過?怎么可能?不是說地球星艦上的AI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嗎?他們能過,你不能?”飛廉聳聳肩:“我比他們多了一個人類情感的處理程序?!?/br>江徹和奧維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怎么辦?”江徹問,“如果在生物災(zāi)難處理部隊服役三年之后,你還是無法通過測試呢?”“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他們試圖修改我的人格參數(shù),降低人類情感處理程序的干涉范疇?!憋w廉站定了,“但我拒絕了。”作者有話要說:看來宇宙船得明天了……周末會爭取多更新一些的。解答一個小問題,關(guān)于江徹meimei江慕,也就是飛景艦和葉卡捷琳娜號的結(jié)局。后文也不會交待這兩艘艦艇的最后結(jié)局了,也許會略略提一兩句,但江慕和江徹?zé)o法再相見了(不過哥白尼號還會出場的)。“大撤退”中的無數(shù)艦艇,有的順利抵達(dá)馬賽,有的墜毀在不同的星球上,有的就像鳳凰號和荷馬號一樣,流浪許久之后被找回來,并且得到了新生。有這樣的艦艇,自然也會有飛景艦和葉卡捷琳娜號那樣的艦艇。它們也許會永遠(yuǎn)在宇宙的某一處流浪,也許未來有一天會被同胞發(fā)現(xiàn)。但艦上的人不會孤獨的:飛景艦和葉卡捷琳娜號在白鷺空間站停留的時間里還給空間站的人留下了珍貴的記錄,他們在流浪的旅途中,也一樣正常地生活著。艦艇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浮島,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土地,也是家。會不斷探索,不斷發(fā)現(xiàn),會有新的生命誕生,甚至還可能找到跟馬賽一樣的宜居星球。“大撤退”里的艦艇有各種各樣的歸宿,我想這也是歸宿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