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后頸的冷汗直冒，他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自己即將面對的可怕后果。他咽了咽口水，他想要大喊，這不是天使，這一定是那個邪惡巫女的把戲。這是褻瀆上帝，必須將他們送上火刑架！

但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他心中某個角落，正在絕望的哀嚎。

除了上帝的從者以外，誰還會有如此圣潔的光輝，無瑕的美麗？

尤其，馬背上的騎士沒能反應(yīng)過來，他們胯下的戰(zhàn)馬已經(jīng)屈膝，低下它們的頭顱，不去理會它們背上的騎士會不會因?yàn)樗鼈冞@個動作摔個跟頭。

……他們是差點(diǎn)摔了個跟頭，要不是他們一直沒有松懈日常訓(xùn)練的話。

“您……您……”

三個騎士慌忙摘下頭上的銀盔，露出漲紅了的臉龐。他們激動地看向銀發(fā)白袍的天使，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卻因過于激動，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口，只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喃喃贊美上帝。

“惡魔之子？”

加百列的語氣古怪，似乎是想要嗤笑。他的聲音回蕩在這片曠野之上，空靈而虛幻。他微微低頭，卻見到那個黑發(fā)的男孩正愣愣地仰頭看向他，天藍(lán)色的眼睛倒映著他真實(shí)的模樣。

幼崽。

加百列的心登時就軟了幾分。

再者，他還收到了這個孩子母親獻(xiàn)出的占納西斯殘頁。

加百列微微收攏羽翼，單膝及地。修長而白皙的指尖輕抬男孩的下頜，溫和地打量著男孩秀氣的臉蛋，淡淡地道：“吾還是第一次看到，差一點(diǎn)被人類送上火刑架的先知?！?/br>
鎏金的眼眸瞥向目瞪口呆的騎士，“人類先知每隔百年才可能誕生一個，沒有先知的人類會遭遇何等災(zāi)厄，你們難道不清楚？”

“殿、殿下……”方才還準(zhǔn)備圍剿“惡魔之子”的騎士們都傻眼了，喃喃道：“我們，我們不知道他、他是……”

他們是瘋了才會妄圖傷害先知！

要是早知道這個孩子是先知，他們一定第一時間將他送到教廷保護(hù)起來。只要先知成長起來，他就能夠帶領(lǐng)人類驅(qū)散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的黑暗。

這是他們世世代代一直為之奮斗的事情。

得到了這么一個答案，加百列不禁一愣，旋即無語。

“不知道？”加百列看著這三個出身教廷的騎士有如看著三個傻蛋，“先知和惡魔之子的差別都分辨不出？”

這之間的差別大了去了好不好！

加百列扳著男孩的小臉，讓這些人看得仔仔細(xì)細(xì)，“人類的先知，是返祖覺醒了人祖的血統(tǒng)。他們?yōu)樽匀凰姁?，能夠聆聽萬物之語，預(yù)知災(zāi)厄，cao控元素?？纯催@小臉——信奉惡魔的人可不是這個樣子。惡魔的信徒身上有死者的味道，他們必須以人類為食，否則牙齒會掉落，骨骼會腐朽，身體會腐爛。但吃得越多，他們身上的腐朽味道就越明顯?！?/br>
至于人魔之子，就暫時不跟他們科普了。類似嘉莉·懷特的存在，實(shí)在是異類中的異類，誕生率低到加百列只見過嘉莉·懷特一個。

“我們，我們真的不知道啊?！比齻€出身教廷的騎士，此刻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罪惡感和愧疚感幾乎能將這些上帝的信徒逼瘋。

他們，剛剛逼死了先知的母親！

而后，加百列下頜輕抬，示意那個癱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男人。

“倒是你們身邊這個，他身上的惡魔氣息那么明顯，你們感覺不出來？”

三個騎士霍地看向這個向他們舉報(bào)惡魔的男人。

“不不不，我不是，我沒有！”村里有名的無賴瞪大了眼睛，慌忙擺手，尖叫著否認(rèn)：“我不是，是這個人在胡說！他、他不是天使，他是那個惡魔婊子用魔法變出來的假貨！他——??！”

加百列抬起手，無形的力量直接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加百列金眸銳利冰冷，手指一引，一枚金幣從他的口袋里飛出來，懸停在半空之中。

“啊，我的金幣！”無賴男人驚慌大叫。

“與其在這里狡辯，不如說說，這枚金幣，你是從哪里弄來的?！?/br>
加百列的身邊，黑發(fā)藍(lán)眸的男孩忽然皺眉，他捂住嘴，臉色微微發(fā)青，他聞到了一股相當(dāng)惡心的味道，讓他胃里一陣翻騰。

“要學(xué)會忍耐啊，男孩?！奔影倭衅擦似沧?，手指微動，白色的榮光直接裹住了金幣。

下一刻，那枚金幣上面就涌出了黑色污泥一樣的流質(zhì)，黑泥將金幣外的榮光腐蝕出一個個小洞，滴落在草地上時，草地被黑泥輕而易舉地腐蝕，燒灼出一個個小坑，嗆人的黑煙升騰起來。

加百列嫌棄臉，直接用更多的榮光覆蓋在黑泥上，一瞬間就將黑泥凈化殆盡。

“真是惡心?！奔影倭械吐暤?。

比起邪神，惡魔的氣味顯然要更加惡心。

“啊啊，我的金幣！”男人驚駭?shù)氐纱罅搜劬?，他撲過去夠下半空中的那枚金幣。加百列沒有阻攔，只是當(dāng)他將金幣拿到手中的時候，他駭然地發(fā)現(xiàn)，他的寶貝金幣變成了一塊石頭。

無賴男人霍地瞪向加百列，崩潰大吼道：“你對我的金幣做了什么啊啊?。?！”

加百列完全不想跟這個男人廢話，他直起身體，一只手搭在男孩的頭頂，金眸則冷冷地看向一個方向。

加百列懶得搭理那個男人，三位一腔正直卻因?yàn)檫@個男人的誤導(dǎo)辦了錯事的騎士卻不能容忍他的冒犯行徑。他們不是笨蛋，一枚被邪惡魔法變化過的金幣出現(xiàn)在這么一個落魄男人的身上，原因呼之欲出。

他們被人拿來當(dāng)了刀子。

一個騎士當(dāng)即就將那個男人踹了個踉蹌，就是因?yàn)樗?，他們犯下了難以饒恕的罪過。

黑發(fā)藍(lán)眸的男孩忽然哆嗦了一下，似是畏冷一般往加百列身邊湊了湊。

加百列垂下眼，白皙的手指揉了一下男孩的黑發(fā)，淡淡道：“艾默瑞斯，不要怕?！?/br>
“艾默瑞斯？”男孩仰起頭，“我不叫艾默瑞斯?！?/br>
“艾默瑞斯是你靈魂的真名，當(dāng)你以先知的身份行走大地時，這是最適合你的名字?！?/br>
“可……”男孩有些無措地看向一旁，可是他有自己的名字啊。

“來了。”加百列低聲道。

天邊有黑云滾滾而來，層層疊疊地將高懸于天上的太陽遮擋起來。

天色，昏暗下來。

一團(tuán)黑色的霧氣自曠野西方的密林涌出，似慢實(shí)快，只一瞬間就涌到了眾人眼前。下一刻，黑霧散去，一個穿著黑色斗篷，頭戴兜帽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

加百列微微蹙眉，這個氣味，就像是在陰暗角落里發(fā)霉了不知多少個月的枯木爛枝，混合了尸體腐爛的臭氣。

其實(shí)，每一個惡魔腐朽的味道都不盡相同，但對于天使而言都是相當(dāng)惡心的，于是鮮少有天使會分辨其中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