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稍稍有些大，不過夏天的衣服寬松一些倒也不難看。穿好衣服出來，嚴韓正坐在沙發(fā)上看書，燈光從側(cè)面照過來，五官略顯堅硬的棱角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遠遠看著，居然顯出了幾分沉靜的味道，完全不見剛才那種逼人的匪氣。

“這邊坐。”嚴韓頭也不抬地拍了拍身旁的沙發(fā)，“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我送你們回去?！?/br>
葉川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茶幾上放著一杯牛奶和一盤火腿三明治，明顯是給他準備的。葉川晚飯是在食堂吃的，剛才打架又耗費了不少力氣，看到食物便覺得餓的厲害。

“你們這么大的孩子晚上大概都會吃一點東西吧?！眹理n翻著手里的書，語氣平淡地說：“陶音晚上就必須吃點兒東西，哪怕一碗方便面都行。不吃就會叫喚睡不著?！?/br>
葉川心里微微一動，這人突然提起陶音……是暗示自己不必疑神疑鬼，他完全是看在陶音的面子上才會管自己的閑事？或者因為葉川和陶音的關系，在他眼里葉川也被看做和陶音這個親戚家的小孩子差不多的存在？

或者真是自己想多了，他剛才說的那些玩笑話并沒有什么更過分的用意？

葉川有點兒拿不準自己該怎么看待這個人。他活了兩輩子，見過太多糟糕的事，很難把幫忙這種事看做是……單純的幫忙。

葉川拿起牛奶杯。不管怎么說，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牛奶還是溫熱的，三明治也非常好吃，葉川不由得胃口大開。三口兩口吃完了東西，嚴韓又主動遞上擦手的濕巾。照顧人的動作由他做來自然無比，散發(fā)著成熟男人特有的從容。葉川想起陶音說過這人是他大伯的學生，忍不住問道：“醫(yī)生，你多大了？”

嚴韓的目光從書本上移開，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飛快地掃過他的兩腿之間，臉上流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表情，“如果你問的是尺寸……應該比你大一點?！?/br>
幾分鐘之前還比較靠譜的形象瞬間崩塌。

葉川忍無可忍，“你他媽正經(jīng)一點！”

嚴韓大笑，“川兒，我發(fā)現(xiàn)你炸毛的樣子比你發(fā)脾氣揍人的樣子還要可愛。”

葉川挖苦他，“陶音一定沒見過你這副下流嘴臉吧？”

這明明就是一個流氓。

葉川覺得陶音那只傻兔子一定是被他的外表迷惑得暈暈乎乎找不到北，壓根不知道掀掉他外面這層畫皮，里面居然還躲著這么一個……一個……

“那是自然，有些事情是不能讓小孩子知道的?！眹理n笑容可掬地沖著他勾了勾手指，“但是你不一樣哦，川兒。你可不是小孩子。讓我看看，咱們這孤男寡男的，氣氛又這么合適，你是不是應該說點兒什么？或者……有點兒什么表示？”

“表示？”葉川看著他，心里略微有些失望。

如果這是單純的逗弄，葉川很難理解會有人對著陌生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開這種不著調(diào)的玩笑？如果這不是玩笑，他是不是應該慶幸自己已有了心理準備？

幫忙這種事，果然很少有……單純的幫忙。

葉川看著嚴韓，良久不語。眼中卻漸漸的浮起一絲嘲意，“自從聽小陶一口咬定你是好人，我就一直在想那天在衛(wèi)生間的事，會不會是我對你有什么誤解。現(xiàn)在看來……我還是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br>
“在黑六面前的時候，你的表現(xiàn)很理智。”嚴韓的表情收斂了笑容，表情也變得正經(jīng)了一些，“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你又沒那么理智了?！?/br>
葉川反問，“你指什么？”

嚴韓聳聳肩，“你是在酒吧打架受傷的，在這種地方，除了聽我安排，你根本沒有別的選擇。我說過你帶著傷去醫(yī)院的話大夫會報警，這不是嚇唬你的話。還是說……你覺得聽我逗你幾句，要比得罪黑六那樣的人更難忍受？嗯？”

“你的意思是，因為你看在親戚的面子上主動跳出來幫了我的忙，我就必須把自己送上去讓你逗著玩，還得滿臉堆笑地配合，這才叫識時務？”

嚴韓的眉頭皺了起來，“你何必把話說得這么難聽？”

“我確實是感謝你的?！比~川看著他，神色淡淡的，“在你開始耍猴之前。”

嚴韓沒有動，眼中的神色卻變得深沉了起來。

葉川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變了味道，這不是他曾經(jīng)期待過的情形。就在上樓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可以忽視這個男人那略帶點戲謔的態(tài)度，向他表達一下自己的感謝。因為在面對黑六的時候，嚴韓的出現(xiàn)曾讓他以為這會是一個……一個類似于自己人的存在，畢竟他和小陶還有點兒交情。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這么想了。

他討厭被人逗弄。這種被人耍著玩的感覺讓他覺得這個人說不定比黑六還要麻煩。他寧愿選擇更加干脆一些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錢、或者暴力，都可以。但不能是這種黏黏糊糊、曖昧不清的方式。

“賬單我會付。”葉川沖著他點了點頭，“你可以把賬單交給陶音，讓他給我?；蛘哒埶D(zhuǎn)交給我一個賬號?！?/br>
嚴韓沒有出聲，只是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葉川轉(zhuǎn)身往外走。

“明天來我的診所換藥，”嚴韓在背后說道：“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葉川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我勸你別那么沖動?！眹理n坐著沒有動，聲音里卻又帶上了笑音，“學校的醫(yī)務室是個很麻煩的地方哦，孩子。如果你胳膊上就這么一道口子你還可以騙騙人說摔傷了或者誤傷什么的。加上這東一塊西一塊的淤青，誰會看不出是打架了？你這才剛開學，給老師留下愛打架鬧事的印象可不好吧？”

葉川的胳膊肘上確實青了一塊，再配上這道傷口，看起來是有點兒麻煩。但是葉川很煩他用這副腔調(diào)跟自己說話，就好像除了他給出的選擇之外，自己無路可走。

“不用你cao心了?！比~川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診室，“這是我自己的事?！?/br>
診室的門關上的時候，葉川聽到嚴韓在屋里低聲笑了。

譚林和羅健都等在員工休息室里，譚林的酒勁兒已經(jīng)過去了，看見葉川一個勁兒的道歉。這事兒其實是他挑起頭的，結果卻是葉川受傷。他心里十分過意不去。葉川自己倒是不在意，一場架打下來雖然掛了點兒彩，但是他也出了一口悶氣。除了認識嚴韓這個流氓醫(yī)生有點兒小郁悶，他到Ｂ市之后精神狀態(tài)還沒這么好過。而且看羅健的反應，雖然還是話不多的樣子，但是看他們倆的眼神已經(jīng)變了，還有些局促，但是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遠已經(jīng)淡了許多。

三個人打車回到Ｂ大南門的時候，距離寢室落鎖還有不到一刻鐘。三個人不敢耽誤，憋著氣一路狂奔的跑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