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繞在耳邊，像是飽含了沉淀了許久的思念。

“何夕。”那個聲音說：“別哭?！?/br>
何夕慢慢把頭抬起來，伸開手指，戒指靜靜地躺在掌心。

“你是誰？”何夕臉上掛著淚珠問。

“我……”那個聲音躊躇了一下，沮喪地說:“我是一個犯了錯的人。”

這個回答太籠統(tǒng)，何夕無從猜測他的身份，只能慢慢探索，“所以……是你一直在扮演Robert？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你為什么要藏在戒指里？”

“我……”戒指里的人似乎在為自己一時的疏忽而懊悔，聲音透露著緊張的情緒，“五……五年前，你18歲生日那天，我進來的。”然后就噤聲了。

何夕擦擦眼淚，站起身坐到椅子上，想五年前發(fā)生的事情。

生日的前一天，爸爸mama作為在世最有威望的一批年輕人文學者，被政府的人帶走了。名義上說是去為全國人民解答關于QUIET引發(fā)的人倫問題，實則是被戴上手銬蒙著眼睛擄走的。第二天，是他一個人過的生日。他自己買了一個蛋糕，坐在桌前，看著全天候滾動的父親母親發(fā)表的全國講話——聲稱站在整個人類的角度上來講，QUIET無論對于哪個學科領域都是無害的，甚至是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電視上的父母看起來神采奕奕，甚至情緒激動，像是很久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演講似的。但何夕卻覺得他們很陌生，陌生到他想象不出來這樣的父母為自己做飯，和自己道別時的樣子。生日過后的那一天，徐磊從研究院回來了，并且告訴自己QUIET的系統(tǒng)已經(jīng)趨于穩(wěn)定，自我進化系統(tǒng)也已收工，以后他只需要偶爾去東區(qū)的控制中心例行監(jiān)測檢修就可以了。從那之后，爸爸mama再也沒有回來過，只會一年通兩三次電話，每次不超過十分鐘。長時間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成了徐磊，兩人日久生情，最后在一起。

“五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何夕把戒指捏起來，舉在眼前，夕陽的光給銀環(huán)鑲了個金邊?！鞍职謒ama說他們在QUIET里等著我，是真的嗎?他們之前明明最不信任QUIET?！?/br>
戒指里的聲音沒有立即回答，二人之間保持了一小段靜默。

寒風吹拂著樹葉沙沙響，有兩只喜鵲從一根枝丫飛到另一根枝丫，互相啄對方的羽毛，喳喳地叫著。一輪紅日正正照在年輕人身后，在這一座昏睡著的城市中，這份光芒都屬于他一人。

戒指里的人做了長足的準備，終于緩緩開口，“你的父親母親……他們的確還在現(xiàn)實中，”他似乎也在強忍著悲痛，聲音微微顫抖著，“但他們已經(jīng)死了?！?/br>
“什，什么？”何夕連忙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們前兩天還跟我通電話，告訴我一定要抓住最后的機會進入QUIET。他們在里面等著我們一家人團聚！什么叫他們已經(jīng)死了??？”

戒指里的人默然，似乎是不忍心說下去。

但是何夕不甘心，他調動一切精力綜合一切蛛絲馬跡，將它們雜糅在一起，進行聯(lián)想慢慢給自己理出一條思路，而這條思路通向的答案讓他膽戰(zhàn)心驚。他先是不敢相信地輕笑了一下，然后捂著眼睛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聲驚擾了那兩只喜鵲，它們“喳喳喳”地飛走了。

何夕頹然地笑著，像是許久沒有遇到這么可笑的事情，肩膀和手臂一齊顫抖。就這么過了兩分鐘，他似乎是笑夠了，把手臂放下來，露出通紅的雙眼，氣若游絲地問道：“爸爸mama五年前就死了，是嗎？在那兩具身體里的不是他們，是從QUIET里面跑出來的，其他人的意識?！?/br>
戒指沒有反應。

何夕于是自顧自地說：“你不說話，那就是我猜對了?！彼麗澣坏財傇谝巫由?，先是艱難地大口呼吸著，仿佛是一個掙扎在生死邊緣的哮喘病人，然后大喊一聲“啊——”。這聲長嘯聲嘶力竭，夾雜著從內心深處迸發(fā)出的巨大的悲傷、憤怒、失落和無助，連北風都為之動容，仿佛又冷了幾分。很快，他聲音減弱，到最后轉為從喉頭擠出的啜泣，何夕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嘴里喃喃道：“我猜對了啊……我猜對了……哼，對了……”

戒指里的人自言自語，“我果然什么都不該說，這對你太殘酷了?！?/br>
何夕擺擺手，這一連串反應讓他精疲力竭，他稍稍緩了一下，小聲說：“我的潛意識里，可能早就想到這個結果了。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接受，我多喜歡別人給我編織的假象啊。我想聽爸爸mama的聲音，每年的那兩三天提前守在電話旁，那是比過年還要開心的日子。他們說要在QUIET里面團聚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甚至還夢到過我們三個重新坐在一起的樣子。mama給我燉排骨湯，爸爸給我講，諸葛亮六出祁山，關羽溫酒斬華雄。”他長嘆一口氣，仿佛將心中最后一點牽掛拋棄，從此不再對什么東西感到留戀，“黃老師他們看錯我了。我也逃不過這一場美夢?！?/br>
戒指里的人聽到這里急了，喚道：“何夕！如果我說還有補救的機會呢？”

何夕聽了輕笑一聲，問：“怎么補救？我只是一個連二進制都不懂的白癡，我也沒有月光寶盒，這一切早已不可逆轉，我若是掙扎，無異于蚍蜉撼樹?！彼⑽⒁黄^，宋魏給他的掛墜從胸膛上滑下來，撞到椅子上發(fā)出輕響。何夕把吊墜拿起來看，嘴里念叨著，“可憐我的宋老師，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騙局，到最后也無能為力。”

“不！宋校長是對的！”那聲音說：“這個吊墜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算了吧?！焙蜗σ呀?jīng)放棄思考，他像是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馬路上走，“我現(xiàn)在就回去，告訴徐磊，我不去QUIET了，我要留下來陪著老師們?！?/br>
“你可以改變這一切，何夕。”

何夕不聽他的，依然堅持向前走。

“相信我，何夕，我們還有機會，只要你聽我的?！?/br>
何夕走在銀杏葉上，表層的樹葉粉身碎骨。

“告訴徐磊也無濟于事，能夠拯救他們的只有你?！?/br>
何夕聽到這句話，停下來，他垂著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戒指問：“我憑什么相信你？如果你不是AI，那么你是誰？”

戒指里的人沒有馬上回答。何夕靜靜地站在落葉上與一枚戒指對峙。

過了一會兒，那人緩緩地問：“那如果我說我是張春明呢？”

何夕的動作頓住，臉上寫滿了驚訝，“張……春明？QUIET之父？”

戒指里的人承認，“嗯?！?/br>
何夕慢慢把戒指握回掌心，堅定地說：“不可能，張春明2120年就去世了?！?/br>
張春明解釋說:“我的身體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