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找醫(yī)生。”

俊杰焦急地攔住他，問：“醫(yī)生有說是什么病么？”

“胰腺炎?！毙∪~扔下這三個字就往診室旁去了。

俊杰站在急診觀察區(qū)里，周圍躺著的全是有氣無力的病人和滿臉無奈的家屬，每個人臉上都是愁云慘霧，正常人呆著也能變得不快樂。他在這些人里一一辨認(rèn)，終于找到一個閉著眼，花白頭發(fā)的人，叫了聲名字，那人的手動了動，終于睜開眼，回望過來，滿眼藏著深深的無助。

不知怎的，俊杰看著遲宙這樣，難免感慨。遲宙已經(jīng)沒力氣說話了，就這樣看了俊杰一眼，又側(cè)著身睡下。他不喜歡醫(yī)院，因為小敏就是死在醫(yī)院里，他心有余悸，只要他閉著眼，他就好過一些。

小葉辦完手續(xù)回來后，護(hù)士掛上點滴，送到病房里去。醫(yī)生以為小葉是病人家屬，對著他關(guān)照起注意事項，俊杰在旁聽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遲宙活了三十多年，身邊至親走的走死的死，目送一個個人離開，輪到他自己，到了緊要關(guān)頭，陪伴左右的只剩下勞務(wù)關(guān)系的小葉和只是房客關(guān)系的自己。

公司還有事，遲宙就讓小葉先回去了，小葉臨走前照著醫(yī)生的話交代俊杰注意事項，又告訴他遲宙有哪些病史、哪些忌口和過敏源，俊杰一一記下，才意識到自己對遲宙知之甚少。

小葉走了之后，俊杰坐在遲宙床旁，遲宙有氣無力地勸他別耽誤工作。

“我是實習(xí)，一個星期不用每天去，”俊杰說，想了想這樣說遲宙還是會不放心，于是又補了一句：“已經(jīng)和leader請假了。”

遲宙眨了眨眼，意思是那就好。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遲宙又說：“那你回去吧，這里有護(hù)士?！?/br>
“不用，我在家也休息不好，護(hù)士只管打針?biāo)退?，不管生活起居?！?/br>
遲宙沒力和他爭，也就隨他去，其實心里還是很安慰，畢竟他在這個城市里，可以依靠的人不多。他覺得醫(yī)院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它總能讓人變得脆弱，原本以為能單槍匹馬解決的事，到了這里都不奏效，哪兒有什么金剛不壞之身，所有人都一樣，一點點關(guān)心就能感動自己。

遲宙迷迷糊糊睡去，醒來一看，已經(jīng)兩點，飯點過了，外面一片晴朗，窗開了一條縫，有冷風(fēng)進(jìn)來，他打了個哆嗦，伸手想把被子往上拉拉。

“我來吧?！笨〗茉谝慌哉f，遲宙這才知道俊杰原來還沒走。

“我好多了，你快回去吧?！?/br>
“你沒吃飯，我去給你買點粥。”

遲宙本不想麻煩他，但身邊無人，還是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俊杰上醫(yī)院對面的饅頭店，那里的粥太厚，他又跟老板多要了一個碗，討了點開水，一并帶走。

回到病房，一股異味鉆進(jìn)鼻腔，原來在里面不覺得，出了門再回來才覺明顯，他摸了摸鼻子，把粥放在桌上，給遲宙調(diào)好，準(zhǔn)備喂他。

“不用，我自己來。”

俊杰攔下他的手說：“你別動了，小心回血?！币幻竭t宙的手，一陣冰涼，忙給他用被子蓋上。

遲宙拗不過，另一方面其實也是打心底了享受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俊杰一口一口往他嘴里送粥，他吃著，身心都暖了點。

“謝謝?！边t宙啞著嗓子抱歉地一笑，“給你添麻煩了。”

俊杰看著他那雙眼睛，不過三十來歲，卻盛滿了疲憊，感慨他也不過是rou體凡胎，他把房子讓給自己住，能從蘇州趕過來只為了接走酒醉的自己，而他自己呢，不僅不信任他還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有那個必要對他刻薄么？想到這里，自己也慚愧，才覺出自己的混蛋來。

第6章六

遲宙生病的消息馬上就在他的生意場上傳開了，上午送醫(yī)，到了下午陸陸續(xù)續(xù)地就有不同單位的人來拜訪，來的同時還帶了不少補品。關(guān)系密切的送的金貴，關(guān)系疏遠(yuǎn)的送的便宜，有求于他的親自拜訪，他有所求的就打一通電話讓助理或者手下小工來，坐著說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勸慰之語再離開。

一個人混得好不好，這時候就能看得出來，這些送的東西，其實都是明碼標(biāo)價的人情，縱然千姿百態(tài)，其實也不過是圖個交際?？〗芸粗@些人來來去去，不是在看望，只是換種方式談交易而已，忽然想起mama讓他送給遲宙的那幾樣特產(chǎn)，跟這些補品比起來是再廉價不過，不僅是金額上的，連交情上也一樣，但效果都是相同的，就是遲宙并沒有因為他們有什么好轉(zhuǎn)。

一時間病房里一派熱鬧，倒讓俊杰空虛起來。他拿著水瓶面盆到門外，給遲宙打水，搓毛巾。這時候手機響了，俊杰拿起來一看，是mama從家打來的，便夾在耳朵旁接起來。

“怎么去了那么長時間都不往家里打電話啊？”mama剛通上話就責(zé)備到。

“公司太忙了，沒時間打，反正也沒啥事?！?/br>
“我的寶貝受苦了……對了，你在遲宙家住得還習(xí)慣吧？東西送了沒有？”

“恩，遲宙哥對我挺好的?！?/br>
電話那頭冷笑一聲：“他倒是敢對你不好試試?！?/br>
“媽！”俊杰截斷洛母的話頭。探頭往遲宙的病房瞥了眼，人還沒散，“媽，人家對我挺好的，給我房子住還不收房錢，你不能這么說他?！?/br>
“我說的不對嗎？要不是他，你姐怎么會跑？她不跑，怎么會死？”洛母越說越激動，聲音都在發(fā)抖：“他是不是背地里說我們壞話了！我就知道這臭小子不是好人！”

“媽！他什么都沒說！……而且，jiejie離家也不是因為他……算了，這個問題我也不想再說了，還有事嗎？”

洛母在電話那頭還沒說話，就聽似乎有女人尖利的聲音在喊：603病床家屬，正好，護(hù)工阿姨來了，你要是要護(hù)工，直接跟她商量就行了。

“等等，我沒說要護(hù)工啊。”聽這話好像是俊杰的聲音。

洛母以為是俊杰住了院，聲音登時高了八度，急了起來：“兒子啊！你怎么啦？哪兒不舒服？遲宙呢？遲宙怎么沒照顧你??！”一提到遲宙，洛母就氣不打一處來，她送兒子來，是來學(xué)習(xí)來上班，以后來定居拿戶口的，現(xiàn)在聽這意思生了病還受了委屈，身心都受折磨，簡直恨不得飛到遲宙面前對他劈頭罵一頓。

俊杰舉著電話，也是一頓心焦，就怪自己沒按住話筒，又招誤會了。洛母在那頭急得滿足亂轉(zhuǎn)，甚至揚言要買當(dāng)日的車票來S市。俊杰廢了好大勁才勸住，努力克制自己的不耐煩說：“不是我，是遲宙哥，犯了胰腺炎在醫(yī)院，我只是來照顧他。我沒事！”這句話他重復(fù)了好幾遍，洛母才聽進(jìn)去，偃旗息鼓。

“他生病，你就看看他給他送送飯就行了，醫(yī)院里不是有護(hù)工嗎，你也要上班，別倆人都倒下了?！?/br>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