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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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木到碧海軒那天,是個夏日。他被人領(lǐng)著,在炙烤的日光下垂頭疾行。漿過了頭的衣料硬的將肩背處的皮膚磨成通紅,齊木干過多少粗活兒,但身上這些皮rou總是嬌嫩,有時叫他自己都厭惡。雙兒平日里擺不到臺面上,但私下好這一口的權(quán)貴卻數(shù)不勝數(shù),他也自小便被養(yǎng)起來,給皇子宗親們備著。只是愈大,不大訓(xùn)誡的性格便不可避免地顯露了出來。齊木不討調(diào)教嬤嬤的喜,上面的大嬤嬤們也怕他這樣的會惹皇子不痛快。既然不缺他一個雙兒,便不去冒險,漸漸開始差使著他做些粗活雜務(wù)。那天晚了,膳食房的大娘卻突然說要水,一要就是十擔(dān)。齊木就算做粗活,也從沒挑過水,不知道厲害。夕陽要落未落的光景,燥熱到人靜坐都流汗。他拎著水擔(dān)就往冷宮那邊的井口去,實(shí)在太遠(yuǎn),他強(qiáng)撐著來回五趟已經(jīng)是極限,大娘不依,直說要誤事。齊木沒有辦法,只得再去。他不再跑,只是走著,也已經(jīng)難再喘氣。第七擔(dān)水挑到一半,雙膝發(fā)軟,眼前一黑,齊木好死不死,就偏倒在了諱信院外的宮道上。那會兒早過了下學(xué)時辰,陸宣卻一直留著沒走。他一個人都沒帶,溫完書才出來,剛巧碰上倒在一灘水里,已經(jīng)暈了過去的齊木。穿著深灰色的粗布短打,看著很瘦削的一個。被他托著背扶起來,露出一張蒼白、但依然難掩漂亮的臉。陸宣要一個雙兒并不過分,他歲數(shù)放在那里,屋里也還沒有侍寢的人。因而沒費(fèi)多少工夫,兩天后,陸宣下學(xué)回到碧海軒,大嬤嬤就告訴他,齊木已經(jīng)在偏殿安置好了。齊木之前兩天都在被人不停地擺弄。從大嬤嬤接到陸宣要他的話,為了干凈,就沒再給他吃過一口飯,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餓到這天下午,臨走前才給喝了一碗可數(shù)清米粒的湯。接著便是仔仔細(xì)細(xì)的沐浴熏香,又換了身衣裳。太新了,看著好看,穿著硌人。眼下他還是餓,被安排到屋里一動不動地坐著。一來是人生地不熟不敢動,二來實(shí)在是餓,腦袋里暈暈沉沉,渾身綿軟無力,難受至極,卻又不至于再暈過去的程度,只能生生受著。他是怎樣被三皇子救起,又是怎樣被送回,齊木一概不知,亦連三皇子的一面都未曾見過。只手里捏著一塊玉佩,上頭刻著一個宣字。如今來了碧海軒,心中只有些惴惴。他知道,不過是要做那檔子事,眼下要緊是餓。齊木心急火燎,只想個什么東西來吃。可他等的人用過晚飯,又沐浴過才進(jìn)內(nèi)院。偏殿久未有人住,今日剛收拾出來,外間貼著紅窗花,屋里燃起燭、掛好紅帳,還挺像那么回事。燈影綽綽里,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垂頭坐著,看不清神色。只幾縷黑發(fā)從肩頭垂下,兩肩瘦削。陸宣走近,一手搭在齊木肩上,一手抬起了他的頭。齊木只怔忡片刻,便起身要跪,“奴見過三皇子殿下?!?/br>雙兒既非男子,稱不得奴才。但又非女子,奴婢二字說不出口,便只自稱為“奴”。他雙膝未挨著地,便被陸宣拽起。這位皇子身形比他高一顆頭,肩寬一圈。背光挺拔地立在那里,平白使人覺得壓迫,等被攬住,又感到安心。“什么時辰過來的?”“回殿下,未時。”“唔?!标懶丛俣嘌?,兩手環(huán)住他的腰,帶著他往后退。兩人倒在床上,齊木抬眼看,滿目都是輕薄的紅紗帳。他身上壓著一個人,沒用多少力氣實(shí)壓著他,卻讓人無法拒絕。不敢,也不能。來前齊木想的通透,可到真要做時,他還是怯了。不知陸宣進(jìn)行到了哪一步,反正兩人早已赤誠相對,渾身都是熱的,齊木聽見他問自己:“怎么了?”陸宣在拿手擦他臉上不知什么時候掉出來的淚,很多,擦來擦去擦不干凈。齊木驚了一跳,這種敗興的事要是給嬤嬤知道了,必定要在黑屋里關(guān)他三天。“沒、沒事……”他手忙腳亂地抹眼睛,卻還是止不住抽噎。淚越抹越多,最后齊木自己放棄了,把手背搭在眼睛上,自暴自棄地哭了起來。陸宣聲音里像是帶著笑,扯過錦被蓋住他赤裸的身體,并未去拉他的手,道:“莫哭,不弄你了,嗯?”齊木只是不住地哭,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多委屈,剛才被陸宣脫衣服時,讓害怕一起帶著全出來了。他一邊哭一邊想,明天定要被退回去。他是伺候過皇子的人,以后連粗活的沒得干,不知道要被折磨到哪一天,才能有個了斷。“還哭?”陸宣等了半天,起來的欲望都消了,他赤身裸體坐在床沿,看讓被子蓋的嚴(yán)實(shí),只露出一條細(xì)瘦的手臂的齊木抽抽搭搭的哭。先前還有些掃興,現(xiàn)在只剩下失笑,“不愿意就算了,你先睡吧?!?/br>他起身要穿衣服走人,卻被齊木攔腰抱住,“不行,你不能走。”齊木抱的用力,陸宣竟沒掰開他的手。陸宣無奈地問他:“你哭個沒完,我以為你怕我?,F(xiàn)在卻要走也不讓,這是怎么個意思?”齊木環(huán)抱著他的腰,臉跟他后腰皮膚rou貼rou地挨著,濕潤潤的感覺鮮明,帶著哭音沙啞道:“殿下走了,明天肯定要把奴送回去,大嬤嬤會打死……”陸宣皺眉:“誰要送你走?”齊木道:“殿下什么都不做,連夜也不過,明天碧海軒的大嬤嬤就不會留奴?!?/br>陸宣好歹掰開了齊木的手,回身垂眼看裸著身體,淚眼朦朧的人,“那我睡這兒,不弄你,行不行?”齊木點(diǎn)點(diǎn)頭:“行。”陸宣挑眉,看著床上的齊木哭的梨花帶雨,細(xì)白的身子打著顫,身下發(fā)緊,不由得笑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將手里的衣服原扔回地上。齊木皺了皺眉,猶豫了好一會兒,想著反正已經(jīng)把這位殿下得罪了個夠本,也不差再多一樁,就紅著臉又開了口:“這兒……有、有沒有什么吃的,奴……兩、兩天沒吃飯了……”看著陸宣似笑非笑的表情,齊木忙磕磕絆絆地補(bǔ)了一句:“什么都行,能吃一口……”陸宣伸手從他額頭摸到側(cè)臉,又揉揉那火燒般發(fā)燙的耳尖,道:“有?!?/br>夜深了,陸宣卻又叫了滿滿一桌菜。齊木披著他的衣服坐在桌旁狼吞虎咽,看著是餓狠了,但最后其實(shí)沒吃進(jìn)去多少。米飯吃了半碗,筷子只往面前的兩盤子菜里去,其余一大半都沒動。“飽了?”齊木點(diǎn)點(diǎn)頭。“還哭嗎?”齊木窘迫地?fù)u頭,說:“不哭了。”“嗯?!标懶L舒了口氣,彎腰把他一把抱起。將將披在肩上的外衫滑下去,露出一具潤白的身體。胸前粉嫩的兩點(diǎn)看著很軟,再往下,是同樣軟軟垂在一邊性器。陸宣的目光戲謔地從齊木臉上下移,有如實(shí)質(zhì)般掠過單薄的胸膛,最后到了兩腿間。齊木不自在地夾腿,意圖擋住些什么。陸宣道:“原本是叫你來暖床,最后卻叫爺累死累活一晚上,爺還餓著,倒把你肚子喂的鼓了起來。”齊木把頭深深地埋下,任由陸宣把他抱到床的里側(cè),自己在外側(cè)躺下。錦被夠大,床也夠大,兩個人連根頭發(fā)絲都沒挨在一起。陸宣枕著一條手臂閉目養(yǎng)神,不知過了多久,身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就有暖意貼在他身上,是齊木湊了過來。他沒睜眼,先伸手一把將人攬到身上按住背,才在黑暗里對上齊木的目光,“干什么?又餓了?”陸宣的手帶著繭,從圓潤的肩頭一路揉下去,最后停下兩瓣挺翹的臀上。齊木身上似燃著火,又被他問的羞窘難耐,埋首在陸宣頸間,悶聲說:“不餓,給殿下暖床?!?/br>陸宣的動作促狹,手下觸感太好,他一刻都停不下來,嘴上卻講的厲害:“喔,原來是餓著要鬧脾氣,吃飽便好了?!?/br>齊木沒再說話,貼在陸宣頸側(cè)的臉燒的燙人。他身上多了一處地方,兩邊都嬌嫩。陸宣雖然嘴上不饒人,連戲弄帶挑逗,手下動作卻悠著力道,盡力在想以前教導(dǎo)嬤嬤教過的東西。不只是自己痛快,還不依不饒地湊在齊木耳朵跟前問“舒不舒服”、“想不想要”。兩個人狎昵一整晚,到天蒙蒙亮才歇下。齊木早沒了力氣,先前還能求兩聲,到后面只能癱軟手腳躺在陸宣身下,予取予求。他在碧海軒住了下來,皇子初嘗人事,新鮮的丟不開手。自從齊木來后,便很少回自己的寢屋睡。兩個人蜜里調(diào)油,就那么過了兩年年。第三年開春,齊木大概是著了風(fēng)寒,頭天吃不下飯,吐個沒完,沒有精神,到第二天連床也起不來了。陸宣著急,叫了太醫(yī)來看,才說是有喜了,齊木懷了他的孩子。太醫(yī)說完,齊木還能收斂些笑意,陸宣是即刻便瘋了一樣,跪在齊木腳邊握住了他的手,結(jié)結(jié)巴巴連話都說不出來:“木、木木,你這兒……”他一手去摸齊木的肚子,“這兒有了……有了我、咱們的孩子……是不是?”齊木垂眼小聲道:“太醫(yī)說的,你沒聽見?”“聽見了?!标懶Φ臉O為傻氣:“聽得真真的。”他們歡喜了一場,陸宣重賞了太醫(yī),一下午都陪在齊木屋里。晚間出去,才知大嬤嬤們不是很愿意。雙兒不易懷胎,他們才沒注意給齊木避孕。長子早在正妃進(jìn)門前出生,到底不好。陸宣咬牙拍桌:“有什么不好?!你們一個個都小心伺候著,他有一點(diǎn)不舒服,你們也別想舒坦?!?/br>這種話齊木一句都不知道,陸宣也很快便將它拋之腦后。兩個人忐忑又歡喜地準(zhǔn)備著迎接這個小生命。過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孩子在四個月上掉了。齊木消沉了一陣子,陸宣時時刻刻陪著他,兩個人慢慢緩了過來。沒幾個月又有了第二個,可第二個只懷了兩個月,自己都沒發(fā)覺,是落了紅,才知道是小產(chǎn)了。陸宣直說沒事,齊木當(dāng)他心里不高興,面上不帶出來。他覺得陸宣確實(shí)應(yīng)該不高興,是自己沒本事,留不住他的血脈。往后的日子,兩個人面上看著還是一樣的好,只有齊木知道,很多事情都變了。陸宣不肯給他,倒是還去他屋里,天天去,跟以前一樣。但每回過完夜,齊木都要喝一碗湯汁。那口感奇怪的湯是拿來做什么的,齊木怎么會不知道。他捧著碗喝,淚也止不住地流。他到底沒忍住,在一天夜里求了陸宣。結(jié)果陸宣木著臉,臉色很差,只說不行。“你的身體受不受得住再來一回,自己不知道嗎?”大概是嫌他體弱,生下的孩子體格也不好吧。齊木自此不再提起要孩子的事,兩個人和平過了小半個月,晚上陸宣又要,被他意興闌珊地推開。陸宣先是不說話,兩個人沉默對峙大半夜,從齊木來了碧海軒的第一天那次,陸宣是第二回半夜要走。他下床利索地穿衣服,齊木沒有留他,朝里背對著陸宣睡,很快就聽見門砰地一聲響,是陸宣走了。齊木呆坐一整夜,陸宣也在書房睜眼一整夜。天剛亮?xí)r,門口有動靜。齊木只當(dāng)是丫鬟,說了句:“我待會兒再起,現(xiàn)在不要人。”可門還是開了,是陸宣。眼里的疲憊濃重,叫人沒法忽略。“木木?!彼辛艘宦?。齊木的眼眶登時止不住酸澀起來,垂頭應(yīng)他:“做什么?”陸宣的衣服皺巴巴的,臉色也發(fā)青,一張俊氣的臉上帶著悔和痛,走到床沿把齊木抱進(jìn)了懷里:“咱們好好過,不要孩子也沒事,好不說?”齊木紅著眼沉默,陸宣握緊他肩頭,啞聲道:“我真不行了,再看你受一回那種罪,比讓人拿刀子來剜我的心還難忍。木木?!?/br>“你……”齊木還是難以置信,“你不是嫌我身體不好?”“擔(dān)心你身體不好,怎么會嫌棄你?”陸宣彎腰跟他蹭蹭額頭,又親他一口,唇上帶著涼意,“昨晚是我犯渾,不會好好說話,叫你受委屈了?!?/br>齊木的頭發(fā)散著,因一夜沒睡,臉色很白??芍钡鹊疥懶@句話,他才垂眼流了兩串淚出來。月白色中衣包裹著單薄的身體,陸宣將人抱在懷里安慰,吻落在臉頰和鼻尖上,最后兩條舌勾在一處,才叫陸宣把他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安和惶恐全親了去。很快就到了陸宣要出宮建府的日子,宗親們在安排皇妃事宜,陸宣連一句話都插不進(jìn)去,更別說拒絕。他想了很久,也安排了很久,才去跟第三胎正在三個月上的齊木商量。“劉大人家的二女兒,聽說從小身體就弱,一直用藥養(yǎng)著,進(jìn)來府里也是多個人,咱們……”“我知道?!饼R木不把話聽完就打斷陸宣:“正妃肯定是要娶的,我知道。沒事,殿下不用……不用覺得有什么不好……我都知道?!?/br>“不管府里來了誰,咱們都跟以前一樣,我跟你保證?!?/br>齊木把這句話聽進(jìn)了耳朵里,卻沒記在心里。大婚那日很熱鬧,十里紅妝,陸宣身上的喜服將他襯的極英俊。正殿人來人往,個個臉上帶著喜氣洋洋的笑意。齊木沒有親眼見過那景象,都是丫鬟們說給他聽的。只不過新娘子的身體實(shí)在不好,比閑話中傳的還要不好,連拜堂都沒撐過去,就被婢女扶進(jìn)了洞房。陸宣是不受寵的皇子,大婚皇帝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宗親們選來選去,竟然是拿他來給權(quán)臣的女兒沖喜。他們卻不知道陸宣其實(shí)有多愿意,更不知道陸宣自己的人在里面偷偷吹了多少風(fēng),才心滿意足娶了劉大人家的女兒。那晚齊木睡得很早,不用點(diǎn)燈的時分,他就躺在了床上。往日有陸宣從身后環(huán)著他,今天沒有了,或許以后也不會再有。他的眼淚打濕了被子一角,三更時分陸宣卻推開了門。黑燈瞎火的,齊木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在哭,纏上去就要要。陸宣素了好幾個月,根本經(jīng)不住他主動,就那么滾在了一處。不多時情熱起來,就分辨不清齊木滿臉的淚是傷心,還是悸動。第二天早上,齊木在陸宣懷里醒過來。陸宣正瞇著眼仔細(xì)瞧他,一手在摸孕肚。見他醒了,笑著低喚一聲:“睡貓?!?/br>齊木恍惚間就信了,覺得真像陸宣所說的,他們的日子,還跟以前一樣。可到底是不一樣的。每月初一十五必須要到正妃屋里過,就算只有那兩天,齊木都跟渾身裹刺一樣的難受。但他面上什么都不露,對著下人,對著陸宣,就算是對著他自己,他都是高高興興的樣子。因?yàn)樗亲舆€有個很脆弱的小東西,要是他撐不住了,叫小東西怎么辦呢?過了五個月,七個月。一切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什么事都沒有。第八個月頭上,齊木不知從哪里聽說,月份大了,要拜拜菩薩,才好保佑孩子平安降生。陸宣看著他高聳的肚子,心里一萬個不愿意。但再看齊木企盼的眼神,他娶妃的事還橫亙在兩人中間,陸宣實(shí)在不想再讓齊木不痛快,便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和陸質(zhì)在宮里都是夾著尾巴做人,諱信院一日不能耽誤,只能好好地安排了丫鬟太監(jiān)陪著齊木到佛堂去拜。那天齊木很高興,他很相信,去拜了菩薩,他的寶寶就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活下來。他和陸宣在王府的正門分開,時節(jié)已是冬日,陸宣囑咐他路上慢些。齊木滿眼帶笑,嘴里答應(yīng)著,披一件毛茸茸的披風(fēng)走了。高高興興地去,回來的路上卻摔了一跤。跟著五六個丫鬟,還是讓齊木摔了。陸宣溫聲細(xì)語地安慰齊木,叫了太醫(yī)來看,也告訴他沒事。卻在外頭發(fā)了好大一通火,從那以后,齊木再沒見過那幾個丫鬟。他時常覺得肚子疼,但陸宣叫來的太醫(yī)跟他說無礙,陸宣也跟平時一樣,便將那一丁點(diǎn)懷疑消了下去。孩子生在九個月上,早產(chǎn)將近一個月,齊木受了不少罪。可等他醒來時,陸宣卻不在身邊。他強(qiáng)忍住心頭艱澀,只把一個渾身泛紅,連哭聲都微弱小東西抱在懷里哦哦地哄。齊木沒福,他的哥兒就算生了出來,也早拜過了菩薩,卻到底沒有留住。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陸宣天天在他身邊守著。齊木卻覺得陸宣根本不喜歡那孩子,因?yàn)殛懶B一次都沒抱過他,一次都沒。陸宣不抱,他總不會開口叫陸宣去抱。小東西哭起來像蚊子哼哼,動輒臉憋得通紅,連奶娘都悄聲嘆息。大抵是他太沒有皇嗣的樣子,所以陸宣懶得看,更懶得抱。齊木在無意識中生出了渾身的刺,從他的哥兒去后,那刺更像有了意識般,只對著陸宣扎。他試圖靠近齊木一回,就要被扎出一次血。齊木生孩子落下了病根,時常兩腿發(fā)軟,連床都不下,就在屋里歇著。想他的哥兒,是那么小,不會哭,陸宣又是怎樣的冷漠,連抱一抱都不肯。堅冰就在日積月累中越存越厚。沒名字的哥兒成了齊木腦中最多的客人,夜里入夢,白天也因他走神。有天陸宣又來,說帶他出門逛逛。齊木細(xì)想,才發(fā)覺他們兩個夜夜同床,卻已有小半個月沒說過一句話了。陸宣試探著靠近齊木,好在這回齊木沒露出冷冰冰的,打量白日里的一只鬼那樣的眼神來看他,反而換了身衣服,跟著他進(jìn)了宮。下午出宮后,齊木臉上有了些笑容,還主動對他說陸質(zhì)房里那個,傻乎乎的,竟什么都不懂。陸宣臉上笑,心里親昵地想,你不也是傻乎乎的,知道什么呢。往后他再想找齊木說說話,就把紫容做引子,兩個人才能相安無事地待一會兒。陸宣時常摟著齊木,卻大半夜的睡不著覺。他那個沒活成的長子,不止戳著齊木的心,想起那個孩子,陸宣心里更痛,更愧。王妃去世后,孩子成了他和齊木之間唯一一個不能談的話題。直到紫容發(fā)現(xiàn)懷孕,那團(tuán)埋著的炸藥才轟然引爆,在貌合神離的兩個人中間炸開一條合不攏的口子。他看著陸質(zhì)硬氣地堅決不娶妃,心里就隱隱覺著不好。這不好的感覺一直維持到紫容被宣進(jìn)宮那天。陸宣說不清自己和陸質(zhì)誰對誰錯,身在皇家,總歸要受人擺弄。主意太正,往往就要帶給自己最想護(hù)著的那個人禍端。他和齊木到陸質(zhì)府上看大人小孩,才久違地見了一回齊木真心實(shí)意的笑。陸宣忽然就軟弱起來,眼眶酸的嚇人,偏過頭去,淚差點(diǎn)就出來了。回程路上,話沒經(jīng)過腦子就從嘴里溜了出來:“木木,咱們再要個孩子吧,先找太醫(yī)好好給你調(diào)理調(diào)理,咱們慢慢來,好不好?”齊木卻抿嘴笑了笑,很快又維持不住,垂頭潸然,音調(diào)平平道:“現(xiàn)在就很好,不用了。”“不過殿下想要是好的,多納兩房進(jìn)來,到明年這時候,最少也有一兩個了?!?/br>他低著頭不看陸宣,陸宣才能稍微露出些崩潰的神情,緩了好一會兒,才忽略掉齊木的后半句,順著他說:“現(xiàn)在……是很好,你不想要,那就不用?!?/br>齊木開始不停地做小孩衣服。極為嚴(yán)苛,總不滿意。做了拆,拆了做,常常十件里才有一件滿意的,送去給平玉穿。他就像是住在了陸質(zhì)府上,一早去,傍晚回。齊木最后一回見紫容,把陸質(zhì)滿眼愛惜抱著安蘭哄的樣子印在了腦子里,回府后就大病一場。陸宣握著他的手,淚落的很兇。可齊木就像是沒什么牽掛一樣,看他的眼神也淡淡的,到天蒙蒙亮?xí)r,齊木困極了,闔眼前說了句:“從前,那么好,陸宣,怎么……走著走著,就,不好了,呢?”陸宣哭出聲來,喉結(jié)上下滾動,滿面潮濕,對著暫時昏迷過去的齊木說對不起。翻來覆去只有對不起三個字,卻不知道是為了哪樁事。齊木身邊要他,朝上也要他。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飛快,好像眨眨眼,他就坐在了龍椅上,受著百官朝拜。兵荒馬亂的第一天,陸宣哪都沒讓齊木去,就把人安置在承乾宮等著他。上早朝的時間,齊木只領(lǐng)了一個丫鬟,在空氣尚還微涼時出去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景福殿,奶娘抱著馬上一歲的小王爺在花園里哄,隔著矮墻看見齊木,她不認(rèn)識,不知怎么稱呼,但看他衣著尊貴,便抱著孩子彎膝行禮。那小王爺生的白嫩,聽說是緊跟著紫容家的兩個出生的,很漂亮,齊木站著看了好一會兒。他回承乾宮后不久,陸宣也回來了,面上帶著小心翼翼的笑往他身邊坐。齊木沒有拒絕,陸宣眼里的歡喜眼見的多了些,問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冷不冷?”齊木說:“不冷。走到景福殿那邊,見著了皇上最小的弟弟。”陸宣不防備他叫自己皇上,被刺了一下,但看齊木臉色平常,只好努力壓住難受的感覺,笑道:“可好看?你要是喜歡,我叫奶娘抱他經(jīng)常來承乾宮給你看?!?/br>齊木垂頭看自己的十根手指頭,道:“好看,但不知是見得少還是怎么樣,總覺得不若平玉討喜?!?/br>“平玉是個皮小子,連他親爹都嫌,也就你喜歡?!标懶ノ正R木的手,卻被齊木不著痕跡地躲開,只好訕訕地收回了手,搭在膝上,仿佛沒伸出去過,“他們走了,一兩年是見不著。可你病著的時候,陸質(zhì)送來那副像不是在嗎,要是想了,就拿來看看?!?/br>“或者……寫信去,叫畫師隔段時間便畫一幅新的來,也算看著他長大了,是不是?”陸宣絞盡腦汁地想,只為讓齊木能高興一點(diǎn)點(diǎn)。“放我走吧?!饼R木突然說。他聲音很低,但陸宣聽得清楚,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連故作的笑容都沒來得及收回。“放奴出去,隨便哪里,叫奴一個人活幾年。在這宮里,奴想,是撐不來多久的?!饼R木抬起頭,肯看他了,說的卻是這樣剜心的話,“上一場病,皇上也知道,明明什么事都沒有,但就是差一點(diǎn)沒過來。奴想,咱們,緣分盡了,要是您還念些舊情,想著……奴曾拿這破敗的身子懷過兩三個孩子,雖沒留住,但也算份心,就……放了奴走吧?!?/br>陸宣身上的龍袍還沒來得及換,此時襯著他灰敗的臉色,說不出的頹唐。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僵著,沒一處能動。過了許久,陸宣猛地站起來,視線越過齊木頭頂,嗓音發(fā)著抖,道:“你想都別想!這輩子!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他說完就走了,衣袖掃到剛才他端給齊木,齊木卻沒接,最后放在了小幾上的茶杯。茶杯掉在地上摔個粉碎,陸宣胸膛里那顆心也一樣,被人拿一只有力的手握住,生生揉成了粉末。痛的喘不上氣。齊木就坐在原處,兩肩耷拉下去,臉上神色不明,眼珠泛著血絲,嘴角卻微微翹著,揚(yáng)起一個絕望至極的笑。日頭不知怎的,落的那樣快。不知不覺間,屋里屋外就成了燭光主管的世界。宮女們都退了下去,寢殿靜悄悄的,這原本是皇帝睡覺的地方,此時卻只有一個名分不明的齊木。在碧海軒時就伺候齊木的丫鬟踩著無聲的步子進(jìn)來,像往常那樣伺候了齊木洗漱、換衣。中間齊木一言不發(fā),渾身上下都是壓抑的氣息。收拾妥當(dāng),他上床躺下,丫鬟卻沒走,猶豫再猶豫,突然跪在了床邊。齊木不知所以,起身去扶,才發(fā)覺那丫鬟抖的厲害。她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放在齊木手里,齊木垂眼一看,兩肩緊繃,雙目大睜,難以置信似得,抖著手握不住那塊玉佩。丫鬟伏在地上磕頭,因?yàn)楹ε?,直呼如果皇上要為了這個要她的命,請齊木一定要救她。陸宣一直沒回承乾宮,丫鬟說,皇上一直歇在御書房。丫鬟忐忑,齊木卻并沒有著急的樣子,就那么靜靜地等著。只是他每多等一天,心里的痛就多一層,為自己,為陸宣。第五天,陸宣來了,晚飯時分,承乾宮剛擺好一桌菜。他這回沒穿龍袍,著一件藏青色常服,臉木著,臉色難看的厲害,跟齊木面對面坐著用飯。陸宣來前沒讓人通報,因而沒有特別準(zhǔn)備晚膳,合宮宮人均瑟瑟發(fā)抖。只不過兩人并未把注意力集中在桌上,只草草用了幾筷子,齊木放下碗,陸宣也就跟著起了身。宮女跪了一地,陸宣跟在齊木后面往里間走。齊木坐在床沿,陸宣站在離他兩步遠(yuǎn)的地方,看他一眼就挪開視線,像是極為厭惡的樣子。“都安排好了,明日散朝后,你坐出宮采買的轎子出去?!标懶渎暤溃骸皬耐醺畮нM(jìn)來的東西都在你那,這回只要帶的了,拿多少都可以。但以后活不下去,要死在外面了,也別想著還能回來?!?/br>“謝謝皇上?!饼R木這樣說,陸宣看他,臉上似乎還帶著些笑。“你!”陸宣退了一步,胸口痛的他發(fā)了一身汗,握緊了拳頭,最后只說:“你很好。很好?!?/br>齊木看他那樣子,眼眶止不住地發(fā)酸,沒有一分心情再故意逗弄他,啞聲道:“只不過,在走之前,我要問明白一件事?!?/br>陸宣控制住不讓自己看齊木,生怕看一眼,就會忍不住去求。別走,留在我身邊,無論以前有過多少不好,以后都會一樣樣地補(bǔ)給你。他不能。陸宣想,我不能。“什么事?”“兩年前,我的孩子,是什么時候沒的?”陸宣頓了頓,一時無話可說。“生出來是死胎,因?yàn)槲曳且グ萜兴_,摔的那一跤,就把他給摔沒了,對不對?”“你怕我自責(zé),趕緊又抱了一個體弱的給我。還急著去葬他,所以我醒過來,身邊才不見你,對不對?”陸宣慢慢走到他面前,臉上是要吃人的表情,“誰跟你說的?”“所以你才雖然天天陪著我,卻總不愿意去抱那個哥兒,對不對?”“陸宣,你這樣騙我,好玩兒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陸宣再也撐不住,他跪在齊木腳邊,抱著齊木的腰趴在齊木腿上,眼淚流出來,很快浸濕了薄薄的中衣。他,瞞了那么久,到此刻,終于瞞不住了。“我錯了,都是我錯。你那么喜歡孩子,卻一跤摔壞了,就算我明白不是你的錯,但要是給你知道了,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所以我……”“所以你把那些難過的事都自己藏著,明明親骨rou早就沒了,卻得一聲不響地埋在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還要看我整天抱著別人的孩子。讓我自怨自艾,以為你多么的對不起我。你多好啊,陸宣,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就是這樣愛的嗎?你說愛我,卻根本不肯給我愛你的機(jī)會,你把刀塞進(jìn)我手里,握著我的手捅你自己,難道你以為,我不會痛的嗎?”“對不起?!标懶髦鴾I,是這輩子最狼狽的樣子,“對不起,全是我對不起……”齊木把他拽起來,兩個人淚流滿面地湊得很近,“哥兒去的時候,沒多少東西給他陪,我就把當(dāng)年你第一次給我那塊玉塞進(jìn)了他的襁褓。是如瓔知道,她說那孩子明明不是我生的,不配這玉,竟又偷偷留了下來。她……”“她告訴你的?”陸宣的眼里又添狠厲。“你別犯渾?!饼R木還是流著淚,但嘴角卻彎了起來,“要不是她拼死跟我說,明天我就坐著馬車走了,再不見你?!?/br>齊木把這樁事想明白了,其他的是便跟著好明白。他跟陸宣不過是世間兩個最普通的人,愛上了對方,卻總是用不對方式,走了那么多彎路。他缺了很多對陸宣的信任,總拿自己自卑的想法往陸宣頭上安。陸宣缺了很多坦誠,把痛都藏著,總以為他給的,才是齊木最喜歡的。所幸現(xiàn)在明白還不晚。他知道兩個人錯在哪里,眼前這個人,再怎么樣,都是一顆心里全裝著他的。以后都好好的改,就還有機(jī)會。“木木……”陸宣拿袖子用力擦了一把眼睛,“你,你明天……明天……”“你剛才說讓我?guī)Ф嗌贃|西?”齊木拿淚眼看他,笑著沒好氣地問。陸宣突然把他抱住,抱得很緊,狠聲道:“不準(zhǔn)帶!一塊碎銀子都不準(zhǔn)!連你都是我的,還要帶什么東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