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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到邢衍面前問他:“這回干凈了吧?!毙涎茳c點頭,他揮揮手,叫他讓開,然后走了出去。邢衍跟在他的后面走進了屋子,何其正打開衣柜不知道在找什么。他將邢衍的幾件衣服拿出來扔到床上,連內褲一起。邢衍慌了:“這……這是在干嘛?”“脫衣服?!焙纹溆妹畹目谖菍λf道。“脫……脫什么衣服?”他有些緊張,手不禁抬起來擋住了領口。“你是傻還是忘性大,我不是剛剛叫你把衣服換下來嗎?感冒了我可不管你。”何其又說。“可是……可是我還沒有洗澡……”邢衍扭捏道。“你怎么那么龜毛。算了,把臟衣服脫下來,披條被子吧?!?/br>“什么是‘龜毛’?”邢衍一邊將T恤脫下,一邊問他。“就是說你多事,唧唧歪歪?!边€沒等他把內褲從剩下的一條腿上褪下來,何其就將自己的被子扔了過去,正好把他給蓋住了。邢衍找了張凳子,盤坐在上面,將被子由頭到尾罩了給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何其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問:“你冷嗎?”邢衍搖搖頭。“不冷你干嘛蓋得像個鵪鶉一樣?!?/br>“鵪鶉也蓋被子嗎?鵪鶉是什么?”何其覺得沒法與這個人溝通,他嘆了口氣,索性放棄了解釋,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問他:“你說的那個工作是怎么回事?”一聽到這個問題邢衍的兩只眼睛就亮了,他把頭伸出棉被外,對何其說:“上個周末,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逛超市,你還記得嗎?”何其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那時收銀臺不是貼了一張招聘海報嗎?你還取笑我不會念那個字來著?!?/br>何其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今天我過去問了一下,聽說在招聘人手,一個月兩千多。我覺得我可以,就去找經理面試了,他叫我明天開始上班?!?/br>“這份工作是做什么的?”“好像是體力活,幫忙搬貨物?!?/br>何其低下頭皺著眉思考了一番,猶豫要不要和邢衍說出他的想法。邢衍看出了他的不安,他問:“你怎么了?”“我在想……”何其說:“你再繼續(xù)這樣下去沒有關系嗎?”“你……你想說什么?”何其看向他的眼睛,用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問他:“你真的沒想過回家嗎?”“回……回家……回什么家?”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看你,有父親,有母親,還有一個哥哥。即便你母親不怎么樣,你不想回到她身邊,不是還有兩個親人嗎?他們一定都很擔心你?!?/br>“我……”他的視線瞥向一邊,聲音幾乎堵塞在喉嚨里:“我不知道……”何其看著他的表情不語,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再繼續(xù)說下去。房間里頓時陷入了死寂,每次與邢衍聊起家人,他都是避而不談,好不容易等到他坦白過去的事,何其以為邢衍終于能解開心結,對過去釋懷,沒想到談話又陷入了一次僵局。邢衍則是與他想象中全然不同的心態(tài)在面對他們之間的談話。他感到有些驚恐,在被子里甚至冒出了許多冷汗。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嗎?他以為只要自己表現得足夠的好,何其就不會輕易說出讓他離開的話。他找到了工作,打算認真健康地生活,這不僅可以減輕何其的經濟負擔,也有了一個能留在這里的理由。在夏季薄被中的邢衍,像蝦一樣蜷縮著自己的身體,不由得把脖子往里縮,仿佛回到了某個小巷子的垃圾桶旁,月光都照不到的陰暗角落里。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像是要埋進被子里。何其誤解了他,以為自己的話又挑起了他的傷心事。他從床上站起來,打算把這段對話翻篇,他故作輕松地問:“今天我們的晚飯是什么?”說完就走到了廚房里。邢衍在他回來之前就做好了三菜一湯,都是需要花時間準備的菜式,看上去格外的用心,湯鍋里還冒著白騰騰的熱氣,電飯煲里是熱騰騰的米飯。一想到他剛來時連土豆都不會洗,何其突然覺得心酸,同時又充滿內疚。他不應該對邢衍說那些話的,聽上去好像是要趕他走一樣。他那么努力地活著,想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在這個曾經跌倒的世界重新站起來,好不容易看到一絲亮光,他卻要再次把他推向曾埋葬過他的深淵。他是希望他變好的,像世界上大多數人一樣,能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他從未對某人產生過如此強烈的責任感,希望他好,希望他開心,希望他擺脫過去的陰影。打個比方,邢衍就像他一直渴望養(yǎng)卻沒能養(yǎng)成的寵物,一只慵懶的貓或是憨厚的大型犬,就算是養(yǎng)盆玫瑰,你都要對它負起責任。何況你是把這個心生死志的男人硬生生從橋上拽下來的,還給他吃給他穿,給了他活下去的信念,不能隨隨便便說放手就放手。想到這里,一個念頭如直流電在他腦里一閃而過,何其突然意識到,自己也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偉大。當初救邢衍或許只是一時興起,但是后來沒有報警,而是把他留在身邊,把辛苦存下來的積蓄都花光了,又是為了什么呢?一直以來沒有追問他家里的情況,也不多過問他過去的事,真的是因為不想讓他感到難過嗎?自己真的那么善解人意?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他只是受夠了這個城市的冷漠,受夠了孤島一樣飄零無依的日子,終于有一個人闖進他的生命里,不被他冷酷的話語所傷,不會看著他嚴峻的表情望而卻步,每天在樓梯口迎接他,無論是日落時分還是繁星漫天的時候,使得這個遠離塵囂的樓頂天臺也成了一個令人安心的場所。大概在他余下的一生中,再沒有這樣的時光了。就在他發(fā)呆的時候,何其都沒有意識到從自己的嘴邊泄露出微微的嘆氣聲,坐在一旁時刻注視著他一舉一動的邢衍卻發(fā)現了。何其甚至連身后逐漸接近的腳步聲都沒有聽到,于邢衍來說,這是他在清醒狀態(tài)下做的最冒險的一件事。他走過去,額頭輕輕地抵在何其的肩膀上,除此以外,身體的其他地方都不敢去觸碰他。何其也許是嚇了一跳,他從愣神中回過神來,想要轉過身去問邢衍他是怎么了。邢衍的聲音悶在被子里,他將全身都隱藏在何其給他的薄被下,低聲地說:“讓我靠一會兒,何其,就一會兒。”何其沒有動。邢衍就像一只受了傷的巨獸,拖著蹣跚的傷腿,爬到正是給了他一箭的獵人身邊,尋求慰藉。剛剛,好像在一瞬之間,看不見出口的幽深隧道好像出現了一道微弱的亮光。何其在乎他,是不是意味著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