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苦頭，又是女子身體最薄弱的時(shí)候，大病了一場(chǎng)。天麻幫著照顧，一直在病房里陪著她。

至于火刑的事兒衛(wèi)忠也沒再提起，看著日日陰雨連連，想點(diǎn)火都沒有干木柴可以用上。村里的村民倒是有別的想法了，之前大家都把她當(dāng)妖女看，現(xiàn)在天降大雨為她除禍，似乎證明她并非禍害而是祥瑞。

榮諾被救下本來是件好事，可李玄卻高興不起來，他總是有股隱隱約約不詳?shù)念A(yù)感。那日在營外的小屋里，榮諾在昏迷之前曾對(duì)他說了句沒頭沒腦的昏話，這話他一直放在心里，卻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問問。

李玄來找她的時(shí)候，榮諾正在坐在桌邊一言不發(fā)的喝著姜湯，那姜湯里放了紅糖，黑乎乎的一碗。榮諾不愛喝著玩意，又念在這是天麻一片好心上，只得捏著鼻子喝了，囫圇吞下后忙又倒了半杯茶水，這才將嘴里的腥味給沖下。

李玄見她這般痛苦，便道：“天麻，你給人家小姑娘配藥的時(shí)候少放點(diǎn)黃連，你看她這一張臉給皺的，都成核桃了。”

天麻筆直的坐在桌前，低頭審讀著一本翻破了的醫(yī)書，頭也不抬，淡淡答道：“我一勺黃連都沒放，那是紅糖水熬的湯，沒有比這更甜的藥了。”

李玄一聽，心想還有這么一種藥，便道：“是嗎？你給我一碗，讓我看看是不是真是糖水做的?！?/br>
天麻用手一指，示意李玄要喝自己去倒。李玄天生嗜糖，便毫不客氣的給自己盛了碗，仰頭便把那黑乎乎的姜湯給喝了小半碗，喝完說道：“嗯，還真是糖水做的，味道不錯(cuò)?！?/br>
榮諾聽了便道：“要是你覺得不錯(cuò)，那你便將那一罐子都替我喝了吧?！?/br>
李玄一聽，有些動(dòng)心，但答道：“這是天麻給你煎的藥，我怎么好意思喝呢。”

這時(shí)天麻開口了，他說：“這紅糖和脾緩肝，補(bǔ)血，活血，通淤以及排惡露，不適合你喝。你比較適合吃些去火的，”天麻微頓，道：“比如黃連。”

李玄聽罷兩眼一瞪，心想著家伙年紀(jì)不大，心腸倒是怪恨。便說道：“我身體好著呢，什么藥都不用吃，”然后一正色，道：“榮姑娘，今日我是來問你件事兒的?！?/br>
榮諾突然覺得有些頭暈?zāi)X脹，但心想著這癥狀應(yīng)該只不過是因?yàn)檫@幾人有些體虛，便一手扶額，答道：“你想問我什么？”

“榮姑娘那日在營外的屋里跟我說了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榮諾搖了搖頭，道：“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你從屋外進(jìn)來，把我給帶了出去，倒是不記得我曾說過什么話……”

李玄有些失望，但仍再問了一次，道：“真的是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嗎？”

榮諾又搖頭，道：“我現(xiàn)在真的是一點(diǎn)都不記得了，我那時(shí)是說了什么，讓你這般的掛念在心上。”

李玄抬眼瞧了天麻一眼，想著就算這話被天麻聽著了也沒什么，便答道：“你那日說什么大家都死了，都死了，但是，但就是沒有看見我。”

榮諾聽了眸色一沉，道：“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就是愛說些神神叨叨的話，這下吃了教訓(xùn)，以后不再耍弄你們了。”

李玄不信這話，細(xì)細(xì)端詳了榮諾一眼，道：“榮姑娘在我面前不必顧忌，如果想起了什么，便來跟我說。”

榮諾答道：“若是想起來了，跟你說便是，但我現(xiàn)在真的一點(diǎn)都想不起來了?！?/br>
李玄聽了只得起身，準(zhǔn)備告辭，臨走前又見天麻身后立著一黃花木雕的大書柜，里面放著數(shù)排醫(yī)書，又夾雜著幾本雜書，便對(duì)天麻說道：“這后面可都是你師父的藏書？”

天麻仍是筆直坐著，目不斜視翻著手里的醫(yī)書，開口答道：“正是?！?/br>
李玄便問道：“你師父可有一本叫水經(jīng)注的書？”

天麻聽罷，兩條秀氣的眉毛一挑，有些不可置信的瞟了李玄一眼，道：“你問這個(gè)干什么？要借去看看嗎？”

李玄摸摸頭，心想，心想難道他不愛讀書的性子是寫在了臉上嗎？道：“是想借來看看?！?/br>
天麻想了想，起身走向書柜，伸手從書架頂層上取下一本用褐色紙包著的書將書遞給李玄，道：“喏，可別弄壞了，我?guī)煾鸽m然不是嗜書如命之人，但若將書給損害了，他也會(huì)不大高興?！?/br>
李玄將書接過，見書皮上用隸書豎著寫了三個(gè)大字：水經(jīng)注，忙謝過天麻，將書揣進(jìn)衣襟里，打了包票道：“保證完璧歸趙”。

這時(shí)，適才還好端端坐在桌前的榮諾一下子從凳子上摔下，匍匐在地上，尖聲叫道：“我阿爹呢？我阿爹呢？”

李玄一愣，說：“我也不知道你阿爹上哪兒去了，你這是怎么了？”

榮諾她伸出手拽住李玄的衣角，一雙紅得滴血的眼睛可怖的盯著李玄，尖聲道：“我爹呢？我阿爹呢？你答應(yīng)我的，你答應(yīng)我的，你答應(yīng)我不抓他到堤壩上的?！?/br>
李玄先是一驚，轉(zhuǎn)念一想又似乎明白榮諾這番瘋魔的緣故，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人從地上扶起，輕聲安慰道：“我沒抓你爹上堤壩……沒人抓你爹道堤壩上?！比缓笥檬衷跇s諾背后順了順氣，問道：“為什么突然想起你爹了？是，是看見什么了嗎？”

榮諾又不說話了，她將頭埋在自己的衣服里，整個(gè)人縮成一團(tuán)，在李玄的腳邊輕輕顫抖著，她嚶嚶的哭了起來，那哭聲透過壓抑的布料竟聽著像那江邊陣陣的浪濤。

李玄不覺心頭一慌，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了上來，他突然從地上起身，大步走向門外，他記起今日李修齊也在那堤壩上。

他快步往外奔去，走了幾里路，迎面跑來了一個(gè)年紀(jì)不大的下士，那下士跑得氣喘吁吁，見到李玄忙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那堤壩，那堤壩……”下士翻了個(gè)白眼，將憋著了的氣給喘了出來，然后尖聲說道：“那堤壩塌了……”

李玄覺自己的腳步突然沉重的像是灌上了鉛球，他呆在原地，半天不能動(dòng)彈，覺得耳邊嗚嗚嗚的回想這那句堤壩塌了……他覺得自己的頭頂上被冰涼的雨水澆灌著，那雨水落在他的頭頂上，落在他突出來的鼻尖上，最后又沿著鼻梁落到了嘴邊，他突然嘗到了苦澀的味道，他突然邁開了腳步，往前飛奔起來，股股的風(fēng)將他的衣袖給吹開，像一只大鳥展開了翅膀。

李玄往前跑著，跑著，迎面飄來的雨水糊住了他的雙眼，他看不清楚眼前泥濘的小徑。他記得那一日曾和李修齊在這路上并肩走著，五色的霞光照著路也罩著他們。而在眼前這一片煙雨蒙蒙里，這路的盡頭似乎掛著一輪遙不可及的明日，而他則像是夸父一般，逐日而奔。

作者有話要說：　　很好奇大家的CP都是怎么站的呀？

調(diào)查一下^-^

第20章

江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