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紅海鎮(zhèn)的燈塔在夜里朝著海洋打著悠長溫柔的光。是要告訴所有漂泊在海上的船只，光源的盡頭是你們的家，這里干燥，溫暖，這里有，愛。

司徒第一次爬上高高的燈塔，很遠很遠的地方，天空不是漆黑的顏色，蒙蒙的霧色在那里把黑暗化開，那里是魔法發(fā)生的地方。

身邊的陳彥看著頭頂?shù)你y河，呼吸溫和，每一次心臟的跳動都能在安靜的夜里變得清晰。

“你的腿還沒有完全恢復，要回醫(yī)院做恢復檢查?！标悘┑穆曇舨淮?，像是打破黑暗的一道魔法。

司徒一直放空的心思被抓了回來。

支吾了一聲。

陳彥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凌晨四點。

司徒瞥見陳彥的手機屏幕上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大蛋瓜”

很親昵的昵稱。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嘶聲力竭，歇斯底里的嚎叫聲。

陳彥就站在星空下面無表情地聽了好久，久到司徒都被電話那邊傳來的難聽字眼惹到皺起了眉頭。

這邊陳彥偶爾說幾句話，內(nèi)容是一遍一遍地重復：“那筆錢不是我的，我和他從來沒有聯(lián)系過。”

十分鐘過去了，女人罵累了。又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司徒清晰地聽到女人的哭聲和那句：“我這輩子都被你們兩個惡心的同性戀毀了?！?/br>
陳彥似乎是摒著呼吸一般：“他膽子小，以后都不會了。你們好好地生活?！?/br>
女人哭著又罵了幾句終于掛了電話。

陳彥愣愣的關(guān)了手機，眼睛亮亮的，像是水汽浮上了眼睛。

“醫(yī)療事故，他全責。醫(yī)院同家屬談好了私了。傾家蕩產(chǎn)，還差50萬。”陳彥淡淡道。

司徒冷哼了一聲。那個叫張闖的男人這些天他沒少聽到這個名字。

“他是我大學的學長?！标悘┛粗h方，手里一下一下地摸著手機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他比我大三屆，我大一的時候他已經(jīng)大四在醫(yī)院實習了。大二那年，他研一，帶了我們一個學期的解剖學實驗課。我很喜歡他，于是那一年我的成績?nèi)档谝?，他的實驗課我總是第一個到，最后一個走。學期結(jié)束的時候，我同他表白了，以為肯定會被拒絕，或者被當做變態(tài)，或者更加嚴重會被退學。但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們就在一起了?！?/br>
“大三的時候我父親去世，家里一下子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醫(yī)學院很昂貴，而且我們都是7年制本碩連讀。我拿了最高的獎學金，可還是負擔不起學費，我母親在老家身體也不好，需要花錢看病。那一年，他把他的獎學金和實習工資全部給了我。一直到我研一，他工作了，我能交得起學費，能負擔生活，他也進了大醫(yī)院，慢慢地生活有了起色，有了希望……”

“他結(jié)婚了。”

說道手機里的那個昵稱的主人，司徒第一次在陳彥的臉上看到一種叫做“幸福”的表情。

那不經(jīng)意揚起的微笑和彎彎的眼角是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神情。

有一種——這個人是真正幸福過，令人羨慕過的真實感。

只可惜，這個表情，最后帶上了nongnong化不開的苦澀。

“后來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他結(jié)婚了我還纏著他，她的妻子臨盆前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孩子沒了。還沒有從失去孩子的痛苦里走出來，又碰上了重大醫(yī)療事故……”

“小蘭是個好女人。她是真的愛他，娘家能拿的都填進去了。還差那么大的數(shù)目……”

“所以，謝謝你?！?/br>
陳彥突然轉(zhuǎn)頭，亮亮的眼睛里映著司徒的輪廓。

司徒觸不及防地看到一個淺淺的笑容。

沒有“幸?！钡母杏X，只是扯著嘴角的一個動作。

“那50萬我會還給你的?！标悘┱嬲\道：“只是如果可以的話，時間會久一些?！?/br>
司徒被突如其來的感謝陳彥的表情鎮(zhèn)住。

據(jù)他所知，陳彥把市里剛付了首付的房子都賣了，把錢給了張闖。

真是……

“白癡?！?/br>
司徒發(fā)自內(nèi)心地一句。

陳彥依舊笑著。眼睛里沒什么溫度。

手機又響了。

還是那個昵稱。

司徒覺得這回應該是張闖打來的。

陳彥愣愣地看著手機半響。

“接呀?！?/br>
“不了。他們的生活已經(jīng)夠亂了。”眼睛里明明寫著不舍。

手機暗了。

又亮了起來。

“哎——”司徒突然叫了一聲。

因為他看到陳彥把手機直接從燈塔上丟了下去。

然后那個人就直勾勾地看向黑暗里，雖然強忍著，但是神情落寞，像是被搶去了棒棒糖的孩子。

因為燈塔太高，因為海水太廣闊。

手機跌進海里，無聲無息，沒有一絲聲響。

“丟了手機，他就找不到你了?！彼就接X得陳彥的故事像電視劇，于是自己也偶像劇了起來：“不后悔？”

“他不會來的?！标悘┱f得肯定：“都是我欠他的。這樣，就兩清了。”

司徒摸出煙，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陪著滕誠，那人不喜歡煙味，就沒帶打火機。

想到他離開的前一日，陳彥找到自己的，要借高利貸的樣子?，F(xiàn)在回頭再想，這個人，是真的很愛很愛那個張闖的吧。

而愛又是什么呢？

司徒一直不太明白。

只覺得這個故事里的陳彥為了個男人一無所有還背負債務，真是傻得可以。

不過電影里不都是這么演的？要尋死覓活，死去活來的才算愛。

在司徒眼里，這些都是這群人吃飽飯撐得沒事干的結(jié)果。

有時間要及時行樂。

愛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司徒糾結(jié)了一會兒。

最后決定把陳彥當做普通客戶看待。

看在之前被自己沾過便宜又照顧過自己手的份上，大不了少要點利息，多寬限還款的日子就好。

因為司徒一直都相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沒有誰的故事能感動他。

說到底都是自己zuo的，不用可憐誰。

“你找我來，就和我說這些？”司徒整理好了，心里也順了，總覺得以后再也不會想到看到陳彥就別扭的慌。

多少有些舒爽。

陳彥：“……可能不能馬上還清，能不能……”

司徒搖搖手，聲音也輕松了：“都是老熟人了，之前和你簽的合同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