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的情況特殊，他的檔案還是掛靠在我們這里的，我們倒不是擔(dān)心王先生您照顧張舟的能力，是這個孩子呀……哎，他的模樣討人喜歡，都被帶走三次了，沒有一次能超過一個月……”

“王先生的誠意我們都了解，這半年來你也來來回回看他那么多回了，只是……”

“王先生，以后我們張舟就麻煩您啦……”

王舟的記憶里，第一次見到王歸到最后和王歸回家，中間過了一個端午，一個中秋，一個元旦，一個春節(jié)。他是在春天梨花開了的時候和王歸回家的，王歸帶他去了農(nóng)村，說這是他的家。然后他們住了小半個月，王歸問他想不想去念書？王舟說想，然后他們就去了市里，他成為了一年級的插班生。

王歸從來不是一個對他嚴(yán)格的父親，連稱呼都是王舟把名字改了以后才第一次喊他“爸爸”。

爸爸的老家在農(nóng)村，爸爸是開酒店的，爸爸工作很忙，每天很晚都不睡覺，但是爸爸從來都看他的回家作業(yè)，認(rèn)真在學(xué)校家長練習(xí)手冊上寫上漂亮的字。

一年級的時候王舟上體育課的時候撞斷了一個男生的胳膊。王歸一句話也沒說他，還帶他去看了超人電影，笑著說你看你的力量和超人一樣厲害！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他不小心把特別嚴(yán)厲的教務(wù)主任的小汽車上撞出了一個坑。王歸道歉了三回才沒有被追究。

后來，王舟長大了一些，慢慢地學(xué)會控制自己，再也沒有給爸爸惹過什么麻煩。

王歸每年過節(jié)都會送他小禮物，每年也會抽空帶他到處旅行。

每次看到王舟優(yōu)異的成績王歸都會特別特別驚訝，好像是第一次知道兒子是全校第一的表情。

可能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王舟從小就要的不多。

每每王歸問他想要什么，想去哪里，他都說不上來。

初中以后王舟拿過幾次獎，偶爾有獎金，他問過爸爸：“爸爸，你想要什么，我要送你禮物。”

好像每一次，爸爸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像是在想什么一樣，很久很久才會說，走，爸爸知道一家特別好吃的新店，用你的獎金我們?nèi)ズ煤贸砸活D。

王舟知道王歸不缺錢，更不缺好吃的，他至今都不知道爸爸到底要的是什么。

只是看新聞的時候他會知道皇冠集團的酒店在哪里又開業(yè)了，皇冠集團又和誰合作了。他知道那個皇冠集團就是老爸的公司。他知道自己看起來很普通的老爸，是一個看起來那么普通的人。

十年來父子間吵過架嗎？

吵過一次。

就是為了王舟轉(zhuǎn)學(xué)的事。

王舟是王歸在B市的福利院收養(yǎng)的。

王舟從小在B市長大，和張mama，福利院還有那座城市很有感情。

他看起來很成熟，所有認(rèn)識他的大人都說王舟有一種同齡人沒有穩(wěn)重。

但是王舟心里知道，他很依賴那座城市，不想離開和改變。

“舟舟，你的英語那么好，以后想出國嗎？”王歸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他。

王舟那時在準(zhǔn)備化學(xué)競賽，從一本厚厚的題庫里抬起頭來：“去哪?”

“國外?！巴鯕w朝他笑。給了他一本高中的介紹和國外大學(xué)的介紹。

王歸出差去了，回來的時候再問他，王舟說出了自己的結(jié)論：“我哪里都不去。我在這里讀高中和大學(xué)?！?/br>
王舟想的很簡單，他的生命和生活都是福利院和王歸給他的，以后長大畢業(yè)工作了，當(dāng)然要留在這里。說不上報答，起碼可以陪伴。

王歸想了想說：“我準(zhǔn)備去A市開新酒店，會在那里住幾年?！?/br>
王舟想當(dāng)然地說：“別的城市都有分店呀，我們不是一直住在這里？”

以前王歸問他的意見永遠(yuǎn)是詢問的，如果王舟不喜歡王歸從來不會勉強他。

可是這次王歸似乎是鐵了心地讓他轉(zhuǎn)學(xué)。

手續(xù)都已經(jīng)辦得差不多了。

學(xué)校里的師生們給王舟辦送別班會。王舟回家問王歸，為什么要讓他去什么國際學(xué)校？

王歸只說是工作需要。閃爍其詞，表情甚至有一些慌亂。

王舟是聰明的。

他沒有和爸爸爭。而是第一次，偷偷地乘王歸出差的時候，去了王歸的書房。

父子一起生活了十年。

王舟有時候會和自己同學(xué)做比較。

他和王歸是父子，但是——似乎更像是互相陪伴的人。

剛被收養(yǎng)的時候王歸總是會說一句：“還好有你在，不然回家一個人吃飯多冷清?！?/br>
每一次王歸牽著他的手在外旅行的時候，王舟也會在心里偷偷地想：“還好有王歸在，自己才有現(xiàn)在的生活，可以讀書，學(xué)習(xí)，到處看看世界的模樣?！?/br>
王歸總是很忙，王舟又很會照顧自己。走進王歸書房的時候王舟才第一次意識到——我了解和我一起生活十年的爸爸嗎？

爸爸又真的了解我嗎？

那一天，對男女感情還有一些懵懵懂懂，對爸爸帶著幾分好奇的王舟，特別淡定地開了王歸的電腦。

王歸的電腦他經(jīng)常用，密碼，桌面，桌面上的文件夾，他都如此的熟悉。

王舟翻了一遍什么奇怪的文件都沒有找到。

那天的王舟卻像是著了魔一樣，他知道，王歸一定有秘密。

之后的幾天，王舟沒去學(xué)校，但是他用自己的辦法調(diào)查了王歸身體狀況。王歸每年體檢都很健康，沒有任何異常。他甚至學(xué)會去看皇冠集團業(yè)績報表，他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然后他看到王歸出差前留在臥室里的一張報紙，報紙還折在其中的法制板塊，上面是一則公示:“關(guān)于A市成輝事務(wù)所股權(quán)變更公示?！?/br>
王舟看了三遍，對比了一下兩個他不太看得懂的人名和百分比，那個叫盛成輝的股權(quán)從原先的70%變成了0%。剩下股東的份額都提高了。

盛成輝。

王舟只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

他查了一下午。查出了盛成輝的背景和歷史，查到了A市的國際學(xué)校，還有學(xué)校里的盛成輝的兒子盛樂。還有一張很有年代的百度照片。

照片里是兩個年輕的男人，一個是年輕時候的王歸，一個是他好像在哪里見過的男人。

那些天王舟簡直變成了名偵探柯南，他用了自己能想到的全部方法，可是除了這張照片外什么也查不出來。

王歸回來了，給他帶了禮物，整理了東西準(zhǔn)備去A市。

是搬家的時候王舟翻到了王歸放在舊盒子里的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