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什么。

溫彥之正專心致志地看老頭子手里怎么編的，手里還捏了根竹葉。冷不丁耳邊忽然有絲熱氣，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喜歡？”

驚得溫彥之跳了起來，后腦勺直接“砰”地一聲撞上齊昱的鼻子。

齊昱捂著鼻子倒退一步：“……”

龔致遠(yuǎn)李庚年：“?。?！”

溫彥之大驚，頓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了：“皇，微——下官該死！下官有罪！劉侍郎沒事吧？”

齊昱被撞得有點(diǎn)昏花，虧得李庚年及時(shí)扶了一把，不然一國之君還真可能一頭栽倒在大魚村村口。

——沒事？朕這模樣，像是沒事？！

第31章【沒有紅糖燒餅】

大魚村，沒有吃魚的店，也沒有紅糖燒餅，連唯一的小菜館子，都沒幾個菜。

齊昱直到坐在了小菜館子的竹板兒椅上，也還沒說一句話，手依舊捂著鼻子，心里只想，自己萬幸沒被那呆子的腦袋撞出鼻血，不然可有臉丟了。

——哎，也不知吃什么長的，腦袋那么硬。

——怪不得能考狀元。

溫彥之坐在旁邊低著頭，手里揪著根竹葉片子，十分不安。他不時(shí)斜眼瞟一下齊昱的鼻子，又自責(zé)地皺眉，垂下眼。

——皇上究竟為何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

——怪嚇人。

龔致遠(yuǎn)去找老板點(diǎn)菜，李庚年飛快從外邊井里擰來個絲絹，交到齊昱手上：“劉、劉侍郎，敷一敷吧？”也是臣防范不力啊！皇上不要怪罪！

齊昱接過浸得冰涼的絲絹，重新捂住鼻子，目光幽幽落在溫彥之身上。

溫彥之眼神躲閃，臉紅到了耳根子：“下官罪該萬死……”

“罷了，”齊昱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此話方才到現(xiàn)在你一連說了十多次，也不見身上落塊rou，還是別說了?！闭f的朕腦袋疼。

溫彥之正要說別的，龔致遠(yuǎn)卻是點(diǎn)好菜回來了，“下官點(diǎn)了青椒雞，燒蘿卜，還有盤苦瓜絲兒，湯只有青菜葉子的，劉侍郎將就則個？”

齊昱點(diǎn)點(diǎn)頭，“一上午，辛苦龔主事了。”

溫彥之要說出口的話又噎了回來，眼觀鼻，鼻觀心。

是啊，我又有什么可說？辛苦的人，也都是別人。

一桌子飯菜擺上來，很清淡，溫彥之卻覺得吃出了百般滋味。卻又都不甚是個滋味。這叫他想起了從前小時(shí)候，大哥、二哥考取功名后每逢時(shí)節(jié)回宗省親，那時(shí)候的他也是坐在一群長輩孩子中間，大圓桌上，是十歲，還是十一歲？大哥、二哥年歲比他大許多，那時(shí)已經(jīng)官途泰達(dá)，大家都夸大哥年輕有為啊，已經(jīng)出任九府提督，夸二哥青年才俊啊，做了江州司馬，說到自己的時(shí)候，就是“彥之又慪走了幾個夫子，哎呀呀”。

那時(shí)候分明看見父親臉上，對大哥、二哥的笑意是慈愛，是驕傲，流露在自己身上，卻只是勉強(qiáng)的寬慰。父親說：“老幺還小，就算不念書又有什么大不了，不做官還好呢，你不是喜歡鄭思肖的畫么，為父又給你尋了兩幅來，快拿去屋里掛上。”

這種安慰，許是算不得什么安慰。父親在鴻臚寺勸過諸國無數(shù)君侯，到此時(shí)說給他聽的話，卻叫他想哭。

大哥、二哥也道：“為官難啊，難為官，老幺你萬萬莫入官場，有大哥、二哥就夠了，你便只管玩就是?！?/br>
——那又怎么行呢？為什么，你們都可以，我就不可以呢？

如今想起，仿佛也是從那一年開始，他不再把腦子費(fèi)在和夫子吵架上，而是用一雙眼睛去看書。他什么都看，宗族的藏書樓里書看盡了，就到鎮(zhèn)上的書局里定回來，各朝名人的批注本也收了好些，一本書看了一本書翻開。終是十八歲那年，他沒忍住去偷偷報(bào)了鄉(xiāng)試，結(jié)果放榜那日中了頭名，報(bào)喜的人直接報(bào)到老太太跟前討賞，老太太慪得將他罵了狗血淋頭，姑父姑媽輪番耳提面命。

他卻不管，當(dāng)夜也不知哪里來的決心，只管扎了個背囊就只身往京城走，手邊不過一本，一路從沒想過要回頭。

會試、殿試，天子明堂，自己被御筆提中狀元的時(shí)候，百官宴席里父親的臉上，笑得卻還是那么勉強(qiáng)，大哥、二哥信中，卻是疊聲質(zhì)問他為何要考功名。

——究竟要怎么樣？究竟，還要做到什么程度？

溫彥之突然悶悶放下碗。

另外三人都是一愣，龔致遠(yuǎn)一邊吸溜了一根苦瓜絲一邊道：“溫兄，怎么啦，你都沒怎么吃?！?/br>
溫彥之在齊昱探尋的目光下，擱下筷子，端起瓷碗喝了口茶，又放下，“風(fēng)寒未愈，胃口不比平常。你們吃，不必管我?！闭f罷便起身走出了小菜館，到外面井邊石臺上坐下。

薄青的背影罩在梧桐微黃的葉子下，顯得很單薄。

齊昱抬眼瞧著溫彥之的模樣，不知他心里又犯了什么渾。此時(shí)雖然沒吃飽飯，甚至還有些餓，這情景下他卻也吃不下去了，便給李庚年使了個眼色，自己放下筷子起身，也走了出去。

溫彥之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卻也沒回頭，就像在入神地想著什么。

齊昱嘆了口氣，默默坐到溫彥之身邊，“溫舍人?！?/br>
溫彥之木木地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一眼齊昱又轉(zhuǎn)回去。頓了頓，又像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迅速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齊昱的臉，清亮的眼睛眨了眨。

這目光，叫齊昱一瞬怔愣。

溫彥之雙眼里好似從來都掬了一汪山泉，亦或是招搖禾草的湖泊，清澈得不像話，盈盈的，一見了就招人喜歡。這呆子頭發(fā)也長得好，烏絲成綢順如緞，玉簪子在頭上一別，倒是清秀也隨意。那一張臉，像是被顧愷之畫在雪帛上，被王昌齡寫在詩詞里，時(shí)常是靜默的，甚至有些呆氣，可每當(dāng)他一笑，好似御花園里桃花杏花都落了滿地，隨風(fēng)飄起來翻飛在紗紅的甬道里，仿佛還能聞見香氣。

“皇……”溫彥之動了動唇，好像要說話，卻是踟躕了。

可齊昱目光落到他唇上，見那兩抹嫣紅，泛著點(diǎn)點(diǎn)水光。

他只覺得，本來就餓著的肚子，現(xiàn)在好像更餓了。

齊昱喉頭咽下一股熱氣，正要說話，卻見眼前的呆子雙目看著自己，愣愣地低聲說：“皇上，您下巴上有粒蔥?！?/br>
……

……什么？

朕……下巴上……有?！[？

齊昱下意識就抬手摸了一把下巴，手拿下來卻什么都沒有。

“你這呆子，”齊昱瞇起眼看溫彥之，“玩兒朕？”

溫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