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能得好……你聽過么？”

“這說的是沈公子？”溫彥之猜。

齊昱想了想，“是，也不是。這沈公子，說的是沈游方的哥哥，沈繼明?！?/br>
溫彥之奇怪：“沈府哪還有長輩？沈游方就是一家之主了，底下只有個meimei?！?/br>
齊昱微微將眼睛睜開一道縫，幽然道：“既是你沒見著，自然，是沒了?！?/br>
第60章【從來不可提之事】

入冬后，天明漸晚。江上日出時，溫彥之已醒了，迷蒙中沒起身，只枕著齊昱胳膊，側(cè)身去看窗洞外的朝霞，渲染著層層的云底，像是一張張烙紅的餅。

在艙內(nèi)可以聽見甲板上，幾個船夫在商量著靠岸了，不遠外傳來嘈嘈人聲，有人大叫著“卸貨”，“拉開去”一類的，齊昱也就睜開眼睛，團團抱住溫彥之腰背，在他后頸親了一口：“到了？”

溫彥之覺得癢，輕輕縮了縮脖子，“狀似到慶陽了。”

到慶陽即是從北到了南，眾人收拾了下船，聽周遭口音亦能感知。慶陽不似胥州那般大，只是個臨江的小城，卻是沈游方的祖籍所在，故到此地他算作東道，斷然沒有讓眾人住客棧的道理，下了船便有專人等候，一路用馬車穩(wěn)妥接去了府邸。

府邸上沒有牌子，大門是深赭色，推開便有老仆迎出，連聲用鄉(xiāng)音問沈游方的安。沈游方順著也用鄉(xiāng)音交代，說齊昱等人是貴客，切勿怠慢云云，正說到一半，李庚年恰提了齊昱的木箱下船，沈游方很是頓了一會兒，好似有些窘迫，又換回了京腔同老仆道：“孫叔，那是李侍衛(wèi)，你以后若有事告知劉侍郎，先同李侍衛(wèi)打聲招呼的好?！?/br>
孫叔連忙應了。李庚年沒搭理這些，沉默地又回頭去搬東西。

齊昱瞧在眼里，頗覺得頭疼，也不想再管，一邊往內(nèi)府走，一邊只問溫彥之：“一會兒去轉(zhuǎn)轉(zhuǎn)？”

從此處走，大約還有五日就到滎州了，一旦開始治水，就再沒閑工夫，這兩日算是最后的休整。溫彥之應了，問龔致遠去不去，龔致遠推說夜里沒睡好，想補一補，就不去了。幾番收拾安頓好，用過午膳，齊昱和溫彥之出了門，李庚年如約等在前廳，要隨沈游方去談生意。

沈游方在后院點冊，久等不來，李庚年干脆在廳里坐下。廚娘正要出去買菜，孫叔站在前院門口好生囑咐，他們并沒留意到李庚年，就站在門縫邊閑談起來，說的話雖帶軟耨的口音，可聽得仔細倒也能懂。

“……哎，蘿卜買三顆，小少爺喜歡吃脆蘿卜。……今日見他精氣神好許多，可不是……好歹也六七年……可巧，哎，我同小少爺學學罷，此事也急不得……”

李庚年越聽越醒不過味。

——小少爺是誰？

——難道，沈游方，有兒子？！

想到此處，他眼睛一轉(zhuǎn)，一個計謀忽上心頭，幾乎要笑出了聲。

那廂孫叔和廚娘聊完了，一回頭，竟見李庚年忽然出現(xiàn)在身后，差點沒嚇暈過去：“李李李侍衛(wèi)！有何吩咐??？”

“孫叔好，晚輩沒甚吩咐?！崩罡晷Φ檬止郧?，乖巧到了非jian即盜的情狀：“晚輩方才聽你們在說小少爺，是誰??？沈游方的兒子？叫啥名？在哪兒？幾歲了？他娘是誰？是不是被沈游方始亂終棄？怎么棄的？嗯嗯？”

孫叔被他問的一臉懵：“什么娘啊兒啊，李侍衛(wèi)？小少爺……就是小少爺嘛，不是小少爺?shù)膬鹤友健！?/br>
“……啊？”李庚年苦了一張臉，一經(jīng)反應過來，只覺背脊起了一層惡寒，“你們管，沈游方那樣的，叫‘小、少、爺’？”

——嘖嘖，誰家小少爺長那么高還嘴欠成那樣啊，能不能換個稱呼？

孫叔嘆了口氣，憂愁道：“李侍衛(wèi)見笑，老仆也老了，大小少爺叫了那么些年，改不動了。”

李庚年可沒聽說過沈游方還有個哥哥，皺眉問：“你們還有大少爺呢？怎沒瞧見？”

孫叔猛地一拍臉：“瞧我！”連忙搖手告罪道：“是老仆失言！李侍衛(wèi)千萬別跟小少爺提，不然又是多的事情?！闭f罷，連忙拱著拳頭告退了，再不多說一句。

李庚年垂著眼睛看孫叔倉皇逃離的背影，心底盡是疑竇。

這世間，從來不可提之事，皆是傷心事，就好似齊政之死于他，康王之事于齊昱。這孫叔的話中，飽含深意，便是說沈游方還有個哥哥，既然提不得，即是能叫沈游方傷心。

能叫沈游方傷心的好事，李庚年怎么能錯過。

——難道就只許他沈游方調(diào)查了本侍衛(wèi)來戳脊梁骨，還不準本侍衛(wèi)說他兩句了？

他笑了一聲，眼瞅著沈游方抱著一摞賬冊從回廊走來，踽踽獨行，只覺自己這兩日在船上郁積的酸澀和憤懣都終于要消散了，一想到連日來不甘之事，這就能向沈游方報復回來，他不由心情甚好，背抵在門柱旁，笑著叫道：“沈游方，快來快來?！?/br>
沈游方從賬冊間抬起頭來，見李庚年居然在對著自己笑，心底驚詫到連冊頁都忘記翻，唇邊不自覺就漾起個弧度：“走罷?！?/br>
其實他從來都覺得，李庚年并不是個模樣很出挑的男人，平日若沒有表情，李庚年的臉，就是一張暗衛(wèi)的臉，冷峻且平白。可當李庚年一笑，眉梢會略微斜挑起，酒窩深深的，眼睛里像是映了天光，仿若變了整張臉的線條般，神容倏地就和煦起來，分外溫暖。

就好像那日初見，他從茶坊二樓摔下，李庚年飛身接住他時的那個笑，一張平白的臉忽而生動，好似枯枝生葉子，春日姹紫嫣紅破了薄冰，開得漫山遍野，朝陽出來，融融曬在人身上。

沈游方走出大門兩步，回過神卻發(fā)現(xiàn)李庚年并沒有跟出門來，不禁回頭看往門口，叫了聲：“李侍衛(wèi)？”

可李庚年是不著急，只慢慢邁出門檻來，笑中帶了絲倨傲，眼神里也盡含諷刺。他倚在門邊的石墻上，在沈游方清風和雅的笑意之中，口氣輕巧地問道：“沈游方，我倒是沒聽說過，你還有個哥哥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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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陽城里沒甚好逛的，也不比胥州玩樂之地多，大約走了五六條街，齊昱和溫彥之都發(fā)現(xiàn)有些無趣，不由想坐下來歇歇。

不遠有個茶攤，兩人坐下后，見對面糕點鋪子有賣咸蛋酥的，溫彥之從小喜歡吃酥，這就要站起來去買。齊昱一把把他拉住，且按坐在長凳上：“以后要甚么，你就說，別起了興頭就到處跑，到時候又尋不見人影?！?/br>
——不就是買個酥？至于么？

溫彥之愣愣地坐在長板凳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