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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來了,不如先同我與譚總督去測水,有你在,算學(xué)之事也事半功倍些?!?/br>不等譚慶年將“方公子舟車勞頓不如歇歇”說出口,方知桐竟已經(jīng)十分熱切地應(yīng)道:“如此甚好?!边€向譚慶年拘了一禮:“譚總督學(xué)富五車、經(jīng)驗頗豐,望能不吝賜教,草民感激不盡?!?/br>這在情在禮的模樣,將譚慶年捧得一句拒絕的話都講不出來,忽叫他此時又生一感。——如此圓融的后生,是否又懂事得太過了些?.測量之事挨到下午了結(jié)了大半,饒是算學(xué)簡易,可各人沿著河道折騰數(shù)十次,也已累得精疲力竭。溫彥之走得腰酸腿疼,坐在馬車?yán)锎舸艨粗嚤?,眼皮有些打架,全賴自小?xí)慣秉持身姿端正??伤D(zhuǎn)眼去看方知桐,按說他舟車勞頓幾日還未得休息,比起自己來更該疲倦,可此時的身姿卻比自己更加挺拔,背脊筆直地坐在對面,半分不靠車壁,手上還執(zhí)了卷圖紙,看得全神貫注,全然沒有強打精神的感覺,仿佛自來都是如此勁頭,同從前在工部大堂上理卷時一模一樣。溫彥之見著此景,不由眉梢都松下,念及從前種種,只覺此時此刻的方知桐,終于真正變回了他過去認(rèn)識的那人。譚一秋坐在他身邊,看著對面方知桐,不由也挺直了自己脊背,用胳膊肘輕輕捅了他一把:“溫員外?!?/br>溫彥之扭頭詢問地看他,累得沒想說話。譚一秋朝方知桐看了一眼,悄聲在他耳邊問:“勞溫員外告知一秋,方公子年歲幾何?”溫彥之愣了愣,想想抬起手來,骨節(jié)分明的玉指一伸比劃了個二,又卷起比劃了個六。——二十六歲……!譚一秋頓時憋聲垂頭去看腳尖。——怪不得要說自己是小監(jiān)生……原來,他比自己年長整整五歲。這一臉的頹喪神情叫溫彥之看在眼里,覺得譚一秋這后生很有些樂趣,又細(xì)想了譚一秋平日行止,竟有些了然地勾了勾唇角??伤麖?fù)又在心底嘆了口氣,只因想見了過去秦家出事之前,實則正有喜婆同方知桐說好過一門親事,是因方知桐忽被提訊罷免而泡了湯。如此,譚一秋的心思,可不知能不能得愿了。溫彥之心里細(xì)想之下,若是今后知桐能想得通,這譚一秋瞧著也是實在心善誠懇之人,或然可叫上齊昱、李庚年與龔致遠(yuǎn)等,并沈游方和暗衛(wèi),一道幫襯一把。想到這兒,他暗自笑自己想得過遠(yuǎn),且料方知桐何必要同自己的取好一條道?不是斷袖,自有不是斷袖的好處。如此嘆息間,他轉(zhuǎn)眼去看車簾外漸晚的天色,此刻只想快些回行館,瞧瞧齊昱他在做甚么。.此時的齊昱,正靜坐在行館書房里,定眼看著李庚年行尸走rou般在他面前擺下八碟酥餅,室內(nèi)是謎一樣的沉默。畢竟齊昱,從來都不記得自己,要了什么酥。那碟子一個個壓在了他正在寫的朱批冊子上,碟子里些微的碎渣零散落了些在未干的筆墨里。朕好不容易批好的禮部恩科折子……齊昱眸色陰暗地抬手抽出了兩本,還期望李庚年能反應(yīng)過來就此收手。然而這傻小子根本沒看他,最后一個碟子差點擱在未燃的燭燈上,還是齊昱一言不發(fā)地接了過來,放在了桌上的空處。碟子里傳來一股飄香的茶葉味。——好像是幾日前千葉縣縣丞追著車輪子奉送的特產(chǎn)茶葉酥……齊昱糟心地看著李庚年放下盤子后,愣神望向自己的模樣,想起早上入書房前,他明明是叫李庚年去取楨楠木的匣子,可現(xiàn)在看情狀,這小子心不在焉地竟取成了尋常木盒里的這玩意兒,叫他辦出來,他還甚規(guī)整地拿去廚房裝了八張翠碟子。齊昱笑得很危險,垂眸看了看桌上八盤茶葉酥,又挑眉看了看李庚年:“你一早上,一下午,就干了這?”朕給皇城司的俸祿,是不是太好拿了些?李庚年吊著青眼袋,目光放向齊昱后耳的虛空處,出聲仿若從井里爬起的幽魂:“皇……上……”齊昱往后退了退身子:“……何事?”李庚年眼皮掀著,兩唇一張:“我們何時回京?”“回京?”齊昱手肘支在扶手上,眉心皺起:“自然要等溫彥之將治水的底子打好,少說要等翻年后。朝中年初有幾樣大事,最遲一月底動身。怎么忽然問這個?”李庚年懵然點點頭,答的話卻牛頭不對馬嘴:“因為,臣好似,斷袖了?!?/br>齊昱一臉作難:“……什么?”這叫什么理由?你斷袖同朕回京,有甚關(guān)系?“哎,沒什么,臣告退。”李庚年揉了揉烏青的眼睛,施過禮,一派動作如行云流水,瞬間將齊昱一個人留給了桌上的八碟茶葉酥。“……”齊昱突然不是很懂現(xiàn)在的暗衛(wèi)。明明朕的指派都還沒做,竟然就走了……?溫彥之正是在這時候走進書房來的,踱到齊昱身邊,看著桌上一溜翠碟,不由鼻尖微微一動,眨了眨眼睛:“好香?!?/br>測水測了一下午,累,且餓。齊昱將他拉至身邊坐下,嘆了口氣,把一盤茶葉酥放在他手上,此時聽聞外間好似有些喧囂,不由問是怎么回事。溫彥之咬了口酥吞下,徐徐道:“知桐到了,我同譚總督測水時遇上的,就一道回來。譚總督在前廳等著圣駕,一秋也在?!?/br>齊昱覺得今日很多事情都讓他理解不能:“那兩父子來作甚?”河道府也是二品官衙,總不至于一頓飯還要到皇帝跟前來蹭。“我同譚總督化了干戈,便叫他回來一道吃飯?!睖貜┲酝炅艘粔K酥,因要進晚膳,不能再用,便欠欠地要將碟子放下,這時他忽然想起要同齊昱說譚一秋和方知桐的事,沒注意間,碟子又?jǐn)R到了齊昱才救出的禮部折子上,酥皮渣子又落了些出來。齊昱提氣:“……”朕的折子……——禮部查取御批的時候,大約會覺得,朕定是餓昏了頭。“我覺得一秋喜歡知桐?!睖貜┲敖伈吝^嘴角,一粒碎屑掛在他臉頰上他卻沒發(fā)現(xiàn)。齊昱根本不關(guān)心誰喜歡誰的事,他此時眼睛只看著溫彥之臉上的那粒酥渣子。“但是知桐從前還定過親,并不斷袖?!睖貜┲翢o所覺,依舊一臉肅穆認(rèn)真地同齊昱講著,看齊昱神情認(rèn)真,還以為他在聽,然下一刻卻被齊昱勾過腰帶,落進齊昱臂彎里。“怎么又是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