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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了眼。——千鐘粟,黃金屋,顏如玉,馬如簇。——書中,自有什么?.漸入了宮門,二人下了馬車,徐斷丞往宣嵐殿去幫溫久齡安撫高麗國君,溫彥之往往太醫(yī)院直行,一路進了龔致遠安置的屋子里。禮部等人散了,齊昱正支著額頭,閉目皺眉坐在上座,手邊案臺上放著一盞用了一半的茶,后頭周福正給他打扇,很一副心焦的模樣。堂屋中龔致遠紅著一張臉委頓地跪著,神容瞧得出是崩潰了,顯然是才哭歇了一道,可溫彥之一進去,龔致遠瞥眼瞧見他,竟就又抽抽噎噎哭起來。“來了?”齊昱聞聲抬頭見了溫彥之,只心煩地抬手點了點龔致遠:“你先勸勸他別哭了,朕一會兒還得去武英閣議事,現(xiàn)下就被逼瘋可不成,你二哥還等著朕呢?!?/br>溫彥之嘆口氣,撈著袍擺在龔致遠身邊蹲下:“龔兄,別哭了?!?/br>龔致遠一邊抽抽一邊說話,抽得溫彥之都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不由抬手拍拂他后背,勸道:“你冷靜些,好好說?!?/br>龔致遠強自捂著心口,一抽一噎道:“你……你知道的,溫兄,我——這親事,小公子,我盼了四年了……”“是啊,我知道,那你為何不答應(yīng)?”溫彥之順道,“你是因不愿離開你母親么?”龔致遠連忙哭著點頭,點了頭又哽咽一聲搖了搖頭,捶著心口道:“我也不知道了……皇上還是砍了臣罷,臣不忠不義臣該死……”齊昱聽得扯了扯唇角:“好啊。”說著真要抬手招侍衛(wèi)。溫彥之面無表情抬頭看著他。“……”齊昱默默把手又支回額頭上,另手端起安神茶又喝了一口,“周福,添茶?!?/br>周福轉(zhuǎn)去外頭找太醫(yī)調(diào)制茶包,溫彥之拉著龔致遠起身來去邊上坐了,看了他好一會兒,問他:“龔兄,我問你,你苦讀參科是為了什么?”龔致遠一邊抽抽,一邊想也不想:“為功名??!”溫彥之不解道:“那和親之事也功在千秋,名在青史,這不是殊途同歸么?”龔致遠搖頭,“不一樣……”說著又哭一聲,腦門兒上青筋都崩起來,抓著溫彥之袖子嚎啕道:“我就是哭它不一樣!溫兄,你說它為何就不一樣……”“什么不一樣?”齊昱雙目開了絲縫睨過去,“龔致遠,替朝廷和親,你還嫌丟人怎的?”“不——不是,可我和親了,就沒法奉養(yǎng)母親了……功名也沒了……”龔致遠一邊地哭,一邊地抹淚,溫彥之一來,他終于打開了話匣子,成倉的言語抖落出來,說到后來,幾乎是要哭得沒了聲音。他說他當(dāng)年臨科前愈加苦讀,便是因想小公子出身不凡,必是富貴人家,他要高中才可求娶。然高中之后六部吏事期滿,他自報選考入了戶部,京中高門富戶的戶單一道道看下來,但凡有年歲相仿的門戶他都一道道尋了由頭拜訪過,四年了,京中富戶門檻踏遍,并沒有他的小公子。絕望好似排山倒海。他幾乎就信了溫彥之說他做夢的話,心里卻又隱隱期盼那不是夢,一心只想往上升官,等做了侍郎,做了尚書,還能瞧見所有州府的戶單,說不定小公子是個外鄉(xiāng)人,這樣他還能將小公子從外鄉(xiāng)娶進京來,美滿生活往眼前鋪陳,寒夜里他抱著戶部稅單坐在爐子邊上,這么想想都能笑出來。他好似一只疾奔的羊,小公子變成垂在他前頭的釣線果子,他一眼只能看見那果子,旁的什么都瞧不見,就這樣,平章、寓錄、主事,他一路賣力地升官上來,就這么拿小公子激著自己上進,六部中千余個日夜熬過,他是最最勤勉之人,終于被選中隨駕南巡。有時候想想,也許四年期過,當(dāng)年的小公子貌美如花,早已嫁做人婦。可他還是盼著,定能有重逢的一日。也許只是為了重逢后能回頭看看究竟和當(dāng)年的自己拉開了多少,也許只是為了跟自己較勁,哪怕小公子已嫁做人婦,比量下,也要自己能配得上她。他期盼著重逢,又害怕著重逢,他總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好,一直都不夠好。小公子是他一個夢,當(dāng)他每日侍候母親洗睡飯食,還悠悠跟母親講說,兒子以后就不止要伺候母親啦,還要伺候媳婦兒呢。母親瞇著渾濁的眼笑,問他這媳婦兒在哪兒呢,那書生遇美人的故事講了四年,母親都聽厭了。今日才知道,原來那美人,是個公主,而他放下眼前那釣線的果子一看周遭——他自己呢?他還是個寒門士子,六品小官的衣裳架在身上,院子小而破,母親老了,根本離不開他。他寒窗苦讀十載,窮得一枚銅板掰成兩瓣兒花,父兄早亡姐妹低嫁,如今一身皮rou皆是母親鋤田下地一耕一耙為他鑿來的,立功建業(yè)皆是他自己老實用功一章一頁為自己籌來的,他要將養(yǎng)母親,他要接濟姐妹,當(dāng)年之所以能出現(xiàn)在那山坳里救了公主,也是因他為仕途平順而必須去逢迎京中高門子弟一肚子酒rou吃喝得人事不省爬去僻靜處吐,才會有那戲文里喜聞樂見的一出。醉迷了眼時他看著山坳里月光下容貌妍麗姣姣的壽善公主,好似灰蒙到谷底的一生忽然照進一縷曙光。搖曳在山林風(fēng)草中,美得不切實際,叫他情不自禁想去追逐。一切的一切,書中自有——書中一定有。他要功名,功名可以奉養(yǎng)母親,功名可以讓他求娶小公子,他不遺余力地追了這一場功名??梢宦纷返浆F(xiàn)在了,卻從未有人告訴過他,在他命定中的這兩樣功名里頭,注定只能選求一樣。書中什么都有,卻不能什么都要你擁有。龔致遠趴在溫彥之肩頭大聲地哭,哭得外頭太醫(yī)院的雜役都伸長了脖子來看,他不僅止不住,卻更加哭得厲害起來,忽然挖著前襟嚎啕大叫一聲。“溫兄,你說人為何非要取舍……為何???”這話一如一記鋼針戳入溫彥之頭頂,竟似一擊捅開了他連日來強迫自己開了又閉上的一扇門,刺痛下,他抬頭看向上座的齊昱,心中一酸。齊昱在龔致遠的嚎哭中,嘆了口氣,靜靜將手中茶盞放去一旁:“罷了,龔致遠,今日勸婚之事先擱下,你回去冷靜想想,明日再說?!?/br>他起身走了幾步,將袖口理折好,抬手在溫彥之腦袋上摸了摸,叫他別胡想,又向龔致遠道:“龔致遠,實則取舍亦是種福氣,你換的東西愈貴重,得的物件兒也就愈珍稀。你便想好罷,若你去和親,朕賜你侯爵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