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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要,抑或是,敢不敢要。那是甜蜜的至寶,卻也是一個一旦下定決心,就一輩子都丟不開甩不掉的麻煩東西。傻愣在原地僵了半晌,季晚瀟垂下眼瞼雙肩微顫,驀然從嗓子眼里沈沈長長地發(fā)出一聲似是滿而又狀若不滿的嘆息,宛如秋葉離開枝頭的不舍,卻又有著終於回到大地懷抱的安心。碧眼深處泛起的感情復(fù)雜得難以捉摸。可惜這樣聽天由命的平靜只持續(xù)了片刻,下一秒季晚瀟眼睛一閉唇齒一咬,竟驀地一發(fā)狠,繃緊五指用力往下一壓──“呃……”沒有血色的雙唇間很快染上一抹鮮豔欲滴的嫣紅,如冰天雪地里驟然開出的一朵血花,美麗得驚心怵目,咬得死緊的牙關(guān)深處嗚得絞出一絲忍痛的嗚咽。口腔里轟然炸開的血味像一顆躁動不安的火種,落在枯草遍野的荒原上,一下子點燃身體里壓抑已久的傷口,火苗嗤嗤流竄千里綿延,在涌遍全身的那一刻,季晚瀟終於忍無可忍,徹底崩潰了。他終於放棄堅持,放棄逞強,收起偽裝,也收起那副在人前苦苦維持的冷豔高貴的皮囊,蹭著背後的鐵門一點點蹲下身,抽回雙臂緊緊環(huán)住肩膀,深埋頭顱,全身亂顫,脆弱得像個走丟了的孩子。他那麼冷,那麼無助,那麼害怕,整個世界在眨眼間變成了他前所未見的可怕和陌生。而當(dāng)一滴guntang的液體從眼角毫無預(yù)兆地滑落,他微微一怔,忽然就淚如雨下。一滴眼淚就是一場海嘯,一次哭泣就是一波地動山搖,他連靈魂都被撼動淹沒,搖搖欲墜。霏霏細雨逐成傾盆瓢潑。他開始像屋子里那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一樣,不顧一切地扯開喉嚨,嘶啞嚎啕,放聲痛哭。背後鐵門森冷,寒氣入骨,他靠在這一排沒有絲毫生命氣息的無情之物,感到自己的生命也似乎正被它源源不斷地吸走,指間沙般抓不住地流失,手腳冰涼,骨頭發(fā)軟,一呼一吸噴出的都是他本已為數(shù)不多的生命力。一根根鐵桿仿佛變了形,濃縮成無堅不摧無往不利的細絲,緊緊纏住他的身體,將他捆綁束縛,寸步難移,動彈不得,連一次小小的呼吸都會勒緊肺葉,插滿利箭的胸腔一個錯位,就驀地升起一股暴烈的刺痛。恍惚中他覺得自己像是走到一條山窮水盡的絕路,前方油盡,轉(zhuǎn)頭燈枯。他曾經(jīng)天真地以為這世界上有一盞燈,是會一直亮著,等著,陪著他的。他可以走很遠很遠,很長很長,很久很久,但再遠,再長,再久,他以為只要他一回頭,就能──就一定能,看到那一盞細弱但永恒的燈火。那是長廊盡頭一捧溫暖搖曳的燭光,那是深深海底一抹幽藍閃爍的微芒,那是浩淼天地間一只歸雁驚鴻掠過時空氣中溫柔蕩起的流波,那是茫茫宇宙里那朵獨一無二的玫瑰散發(fā)出來的余韻綿綿的幽香。漫漫長路,無盡長夜,月亮可以不出,星星可以不亮,萬家燈火都可以次第消失不再等待,但只有這一盞……只有這一盞,永遠都在,永不退場。那是為他而生,為他而亮的燈。雖然日月星辰照耀著他,萬家燈火追捧著他,可日升月降,斗轉(zhuǎn)星移,更深露重,誰堪久等?天荒地可老,繁華終須盡,唯獨這一盞燈,它的熱烈卻不傷人的濃情默默滋養(yǎng)著他,它的浩瀚而不窒息的深愛放肆驕縱了他,它的毫無條件的堅持付出給他繼續(xù)走下去的勇氣和決心,它的不求回報的包容寵溺給他絕不回頭的傲慢和任性。季晚瀟可以不要日月的光輝,不要星辰的璀璨,他甚至壓根兒不在乎黑夜里那些窗口背後或真或假的留戀癡迷,因為他知道……因為他以為──這一盞燈,是會一直在的。可是現(xiàn)在,連它也疲憊了,黯淡了……熄滅了。連它也……不要他了。它的光不再只為他……不,或許是,再也不為他而亮。當(dāng)這個念頭觸電般在貧瘠的荒地里植根深種劃出一道霹靂,然後抽芽破土拔地而起,聲勢迅猛,直入云霄,一瞬間就長成為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整個世界頓時黑暗籠罩,陰風(fēng)森森,鬼哭狼嚎,無邊絕望,淪為人間地獄。那一刻,像是有一萬把刀子在季晚瀟的心尖上絞,心口上磨,又放到鹽水里腌,大火中烤,讓他肝腸寸斷,心撕肺裂,五臟六腑都爛成一堆rou泥。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一個被搶了寶貝的孩子,涕泗橫流,毫無形象,哽咽不止,泣不成聲。他以為全世界最愛他的那一個人,也終於放棄他了。他以為全世界眼睛里只看得到他的那一個人,那曾經(jīng)滿滿全是他,只有他,一草一木,一花一葉,!紫嫣紅,天地萬物都是他的深深目光里,微風(fēng)一拂輕波一晃,也終於,浮出別人的影子了。他以為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他,但也一定會陪在他身邊直到??菔癄€天荒地老的那一個人,那些曾被他冷言譏諷但卻從未停止片刻的縱容寵愛,那些曾被他不屑嘲弄可仍然日夜不絕的呵護守候,那些曾被他厭倦不耐竟反而越挫越勇的默默關(guān)懷──他以為只是專屬於他的朗月晨星和風(fēng)細雨──也終於,落進了別人的生命里了。他終於意識到,天高海闊,這世間不只有他,柔情似水,蘇予危不止為他。WillyoustilllovemewhenIamnolongeryoungaiful?Willyousit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gsoul?季晚瀟曾自大地以為,答案會是永遠不變的Yes,hewill。然而此刻的現(xiàn)實狠狠抽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他被扇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冒金星,視線所及一片模糊,影影綽綽,全是支離破碎的過往,一幅幅熟悉的畫面在眼前電光石火一閃而過,畫面中的每一個自己都像極了青面鬼臉的惡魔,正張開血淋淋的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面目猙獰地一張一合,滔滔不絕──他不要你了,他受夠你了,你在驕傲什麼,你還任性什麼,你看你多賤啊,人家苦苦追著你的時候你不在意,你不珍惜,你還不屑,你還厭煩,可一旦有人來搶,你就受不了了。你就受不了了。……是啊,這可真賤啊。這一刻,季晚瀟的心像是被尖刀磨絞之後又被重重丟進加了濃醋的鹽水里,猩紅的傷口在遇鹽的瞬間劇痛鉆心,沖天酸氣又熏得他一度幾欲作嘔。他恨,他好恨,卻說不清他到底是恨自己,還是蘇予危更多。在過去蘇予危全心全意只想著他,一雙眼睛只看著他,一顆心里只裝著他時,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