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保險公司作為一個大公司，所有行為都有條款約束，沒有正當理由不可能不賠。

“還能有什么理由，就是想賺投保金，不想賠?！庇谄饸鈶嵉仄缌藷?，“我那輛車經(jīng)過評估，理應得到100萬的保費，保險公司覺得賠太多，就打死不認賬，不愿意賠?！?/br>
“我想請問一個問題，”時陌翻開于起的保險合同看了一遍，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試探性地問道，“你出事故那天喝酒了嗎？”

于起臉色一變，口氣突然變得很沖：“你問這干什么，這跟保險公司賴賬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時陌實話實說：“根據(jù)保險法的規(guī)定，出車險時如果車主有過量飲酒的行為，事故就是車主的責任，保險公司可不予賠付?！?/br>
“什么喝酒，我的車就是下雨天打滑。”于起目光心虛地游移不定，“保險公司就是故意不賠?！?/br>
時陌越想越覺得事情不簡單，投保人在投保時，保險公司都會明確向投保人釋明不賠付的情形，如果于起出事故時確實過量飲酒，那么他要保險公司賠，就有誆騙保費的嫌疑了。100萬的保費啊，可不是小數(shù)目，無論是從法律還是從道德方面來說，這都構(gòu)成了欺詐。

時陌追根究底：“請問有沒有交通部門作出的？”

“我沒帶，”于起不耐煩，“要那東西干什么，事故認定的就是雨天打滑?！?/br>
“抱歉，”時陌小心翼翼，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一點，“我只是想看更多的證據(jù)，方便我代理?！?/br>
“好了，時律師?！庇谄馃┰甑卣酒饋?，收起所有的材料，故意看手表上的時間，裝作匆匆要走的模樣，“我還有事要辦，下次有機會再聊，你也是大忙人，我也不打擾了?！闭f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關(guān)上門前，時陌聽到于起與秘書的談話隱約傳進來。

“于總，是否需要更換代理律師？”

“當然要換，不然委托這個愣頭青害我嗎？他還真把自己當什么了，要不是想找熟人節(jié)省點律師費，我干什么找他來給自己添堵?；仡^告訴方平一聲，以后親戚朋友有什么官司都別委托他，指不定他把自己人出賣了?！?/br>
他們走遠了，安靜的會客室里只剩下時陌的呼吸聲，他定定地、出神地望著煙灰缸，剛熄滅的煙還散出淡淡煙味，熏得人頭暈腦脹。

他再一次對自己的能力產(chǎn)生質(zhì)疑。他真的適合做律師嗎？他做不到違背良心為當事人說話，也做不到為了利益坑害他人，他不圓滑、不會討好當事人，他其實根本沒有做律師的資格。

業(yè)務(wù)主管又一次找上了他，用很無奈又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跟他說：“時陌，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當事人決定不委托你代理他的訴訟案件，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我沒什么好說的?！睍r陌兩眼無神。

“時陌，雖然這么說很殘忍，但你真的不適合這個行業(yè)，你的合同還有半個月就結(jié)束了，我真心勸你解約換行吧?！睒I(yè)務(wù)主管長嘆道，“你入行也三年了，沒做出什么成績，反而引來一堆麻煩，你被當事人投訴的事情現(xiàn)在網(wǎng)上還在鬧騰，不止你，我們律所的聲譽也受到了影響，案件數(shù)量和質(zhì)量急速下降。我們很珍惜每一位律師，也很感謝你們看得起我們律所，來到這里，但我們是生意人，我們要賺錢要聲譽的，不能因為你一人而害了整個律所。我們決定不再給你分案，半個月后會如期給你支付你應得的工資，至于以后要怎么走，你用這半個月的時間好好考慮吧?！?/br>
時陌告別業(yè)務(wù)主管，剛陰下來的天驟然飄起毛毛細雨，雨不大，寒意卻鉆入裸.露的肌膚，刺到骨子里。

還有半個月，他就要失業(yè)了，如果沒有這份賺錢的工作，他拿什么償還一千零十萬的欠款？在找到下一份工作的空檔期，他還需要生活，需要還款，需要用錢。下一份工作在哪里，又會是怎樣，他無從預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錢，萬惡的根源，逼得他剛高高抬起頭，又卑微地低下。

而生活總在最悲慘的時候，變得更壞。他的債權(quán)人來電，說家里出事急需用款，請他在三天內(nèi)盡快籌錢，歸還本息十二萬元。

他渾渾噩噩地放下電話，看著電話里的名字，感覺陌生至極。他回到家，打開衣柜，拿出最寶貴的西裝，無神地凝望著。這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也是目前他最值錢的物品，如果賣出去，就能讓拮據(jù)的賬戶里打入一筆巨款，但代價是，他將失去母親遺留的愛。

生活總是迫使人不得不做出選擇，他抱著西裝，輕輕撫摸手感上佳的毛料，輕觸打磨得十分圓滑的鉆石紐扣，戀戀不舍地摸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狠狠心放好，上網(wǎng)尋找可以轉(zhuǎn)賣的渠道。

點開瀏覽器，自動恢復到上次他未正常關(guān)閉的界面，一個帖子的內(nèi)容觸目驚心。

第22章

“律師時陌當場毆打當事人”

下面的跟帖幾乎一面倒向李家。上次時陌看到這個帖子時，還只有不到一百樓，如今帖子蓋了上千樓，穩(wěn)穩(wěn)地掛在首頁，還罵到了微博上，鬧得沸沸揚揚。

內(nèi)容不堪入目，謾罵、侮辱，時陌覺得自己像是個罪人，被釘在十字架上，接受群眾怒火的炙烤。

他沒有面對的勇氣，倉皇關(guān)閉了瀏覽器，關(guān)閉電腦。

然而那些可怕的文字就像詛咒，不停地鉆入腦海，一排排、一列列，觸目驚心地羅列出來，清晰得能讓他看清楚每一句話的嘲諷與質(zhì)疑。

有人喊他滾出律師界，有人喊公安部門將他拘留，有人喊社會排斥他……

他惶然無措如不知世事的孩童，完全不知怎么面對，他甚至忘了他持有最強力的錄音、錄像證據(jù)，可以澄清自己的清白。

他跌跌撞撞地抱著西裝跑出了家門，他不找二手市場了，他直接拿去當?shù)?，換取微薄的錢。

這是離家最近的當鋪，店員摳門到衣服的一點瑕疵都斤斤計較，拿著計算器噼里啪啦地按了半天，又刪了數(shù)次，才定下一個數(shù)字，十五萬元。

時陌不知衣服和紐扣價值，匆匆上網(wǎng)查了一下兩克拉鉆石的價位，再折算了當?shù)馁M用，十萬元也跟預期價錢差不多，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成交價二十萬元。

戀戀不舍地看著店員將西裝放入后臺，他拎著一袋錢走出了當鋪。

今天是12月31日，再過三小時他就能迎來嶄新的一年，洗去今年的污穢與塵埃，明年將吉星高照、順順利利。

他看著手里的錢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