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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前任當(dāng)丞相了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8

分卷閱讀88

    了一會兒,淚漬干在了臉上,迎風(fēng)一吹,涼意順著肌膚直滲進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這一哆嗦,心里突然清透起來。

    難怪世人總愛說蓋棺定論,棺材一旦被蓋上,就好像是隔絕開了兩個世界,離開的再也不會回來,哪怕是這世上最有權(quán)勢、最奇謀的人,也只剩下無能為力。他們無法讓時光倒流,無法讓死人回生,這樣的場景在前,他們只如這世上所有平凡的人一樣,無力回天。

    趙煦在棺槨前站了許久,九月的夜晚也不至于多冷,可他覺得自己渾身冷透了,像是在冰窖里,凌厲的冷意伴著恨意倏然從胸膛里炸開,他回身快步走到文旌面前,嘴唇微微哆嗦,吐字卻格外堅定:“殺人償命,她必須死!”

    文旌的膚色本就白皙,如今更是慘淡到毫無血色,甚至嘴唇都泛著青紫,只是他默然站著,任衣袂翩飛,所有的傷戚與脆弱都隱藏在夜色里,反而顯得過分平靜。

    趙煦見他沒反應(yīng),咬著牙補充道:“哪怕我帝位不保,我都要替大皇兄討個公道?!?/br>
    文旌淡淡地掠了他一眼,道:“你該回宮了?!?/br>
    趙煦滿腔的熱血像是灑在了冰天雪地里,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便罷了,反倒催他走?他只覺氣不打一處來,卻見文旌凝住他,清清冷冷地問:“你想當(dāng)?shù)诙€延齡嗎?別以為你跨過了那道坎,坐上了宣室殿那張龍椅,人家就不敢拿你怎么著。把人逼到了絕處,殺一個皇帝又算得了什么?總歸難逃一死,他們難道會束手就擒嗎?”

    文旌真正動怒時不會像趙煦那般上躥下跳,只是攥緊了拳頭,冷然看向他,質(zhì)問道:“是不是什么事都需要我來提醒你,你才能想到?現(xiàn)如今長安城內(nèi)是什么情形,你心里沒數(shù)嗎?為什么只帶這么點禁軍出宮?”

    趙煦一噎,自覺理虧,但在文旌的咄咄逼人之下,他不愿退,梗了脖子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那么冷血,這種情形下,朕怎么有心思想那么多……”

    “陛下!”眼瞧著這邊劍拔弩張,像是要掐起來了,任遙提著紙燈籠快步跑過來,她看看一臉怒氣橫飛的趙煦,再看看薄唇緊抿的文旌,也不知該從何勸起,只有將燈籠提高,正好照著文旌的臉,“陛下你看,南弦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心里也很難過。”

    趙煦冷哼了一聲后歪過頭,不愿意看她。

    她知道文旌雖然自小便在學(xué)業(yè)上有著過人的天賦,但他并不擅長表露自己內(nèi)心的感情,特別是極度悲傷或是極度關(guān)切一個人的安危時,往往難以用感情來引起對方的共鳴,更遑論讓對方知曉他的苦心,許多時候都顯得過分冷血冷靜,反倒讓旁人不快。

    因為他就是這種人,能讓人信賴甚至依賴的人,也常常被寄予了過多的期望,所以一旦從他這里感受不到期望中的關(guān)懷,就會招來怨恨。

    在這一方面,她很明白趙煦此刻的心境。

    任遙放緩了聲音,道:“可是如今是這么個情形,延齡太子的仇還沒有報,若是南弦同陛下一樣沉浸在悲傷里,失去了理智,又怎么能替延齡太子報仇呢?我們的敵人,可是一直心腸冷硬,從來不會意氣用事的?!?/br>
    任遙特意暗示仍有強敵在外,企圖拉進他們的距離,消除趙煦的抵觸,誰知皇帝陛下冷哼了一聲,覷向她:“別以為朕聽不出來,你在諷刺朕,說朕意氣用事,欠缺理智?!?/br>
    好吧,雖然不是什么好話,但語氣比之前松軟了許多,而且他在說這話時總偷偷覷看文旌,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立馬把視線收回來,一副跟小伙伴冷戰(zhàn)之后試圖求和的模樣。

    任遙估摸著,只要皇帝陛下的氣消了,別對文旌有誤會偏見,一切都好說。

    她抬眼望了望濃釅的天,長夜漫漫,總是讓人心里難安。特別是她身邊這位皇帝陛下,萬一真如文旌說的,對方狗急跳墻要破釜沉舟一戰(zhàn),那陛下豈不危矣?

    任遙在心里盤算了一會兒,沖趙煦道:“天晚了,也涼了,陛下不如送雨蟬回家吧……”

    趙煦一怔,回過身去。

    方雨蟬站在延齡的棺槨前,神情呆滯,目光愣怔,似乎已過了最初的大哀大痛,如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一揪,陡然生出無盡的牽掛來,想立刻上前,可剛邁出半步,又止住,回身看向文旌。

    文旌聲音沉靜,無波無瀾:“臣都安排好了,陛下放心?!?/br>
    趙煦果然放下了心,毫不遲疑地奔向方雨蟬。

    雖然文旌有時冷靜得讓人討厭,可這份冷靜卻也讓人心安。

    任遙見這尊神總算被哄走了,舒了一口氣,默默靠進文旌的懷里,小聲問:“南弦,我們能回家了嗎?”

    文旌攬她入懷,沉默良久,又把她退出來,凝著她的雙目,認真道:“阿遙,等天亮后就讓扶風(fēng)送你回家,你和父親還有兄長要立刻搬去別院,不能再拖了?!?/br>
    任遙腦子里空白了一瞬,隨即想起這幾日總是沒由來冒出的不祥預(yù)感,抓了他的手,近乎于哀求道:“南弦,你就讓我在你身邊,不要讓我離開你,好不好?”

    第65章

    任遙的聲音輕且柔,卻有著難以言說的魔力,在一瞬就把文旌的心全攪亂了。

    見到延齡尸體的時候沒亂,被趙煦當(dāng)面指責(zé)的時候沒亂,卻在觸到了阿遙那柔軟卻冰涼的掌心,覓到了她潛藏在溫靜外表下的膽怯緊張、惶惑不安時而驟然大亂。好像苦苦支撐起的藩籬,被拍到了某一處軟肋而轟然坍塌。

    軟肋,放在如今而言,是一個多么可怕的詞。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站在了千仞山巔,腳下便是萬丈深淵,稍有不慎便會功虧一簣、萬劫不復(fù)。不光是他,他的親人、朋友全都會陷入危難中。

    這個時候他不能有軟肋,即便有,也得小心妥當(dāng)?shù)夭睾昧恕?/br>
    文旌強迫自己靜心,半彎了腰握住任遙的肩胛,凝著她的雙目,認真道:“阿遙,我的身邊很危險。有你在我身邊,會分去我大半的心神來考慮照顧你的周全,可是如今的情形已容不得我分心了。今日在清泉寺找到了延齡的尸體,這個時辰怕是消息早就傳到了祈康殿,你知道,魏太后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的麾下有朝臣、有藩將,我和陛下得小心應(yīng)對,不然,就會被她挾制,到時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br>
    任遙默默地看著他,嘴唇翁動了幾下,可最終還是讓步了:“那……你要保護好自己,我等著你?!?/br>
    文旌舒了口氣。

    阿遙向來都是懂事且顧全大局的。大敵當(dāng)前,他生怕她不懂事,可是她懂事了,他又覺心疼,輕輕將她攏進懷里,向她保證:“阿遙,等這些事一了結(jié),我們就再也不分開?!?/br>
    任遙靠在他的懷里,咬了咬下唇,不滿地呢喃:“你總是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