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筆記正撞在櫥門，阿念未及脫手，只聽撕拉一聲，筆記掉落在地，留了幾頁在阿念手中。阿念心如刀絞，連忙蹲下來到處摸索。

林世嚴上前，將筆記拾起塞入他手中。見阿念那表情簡直要哭出來，安慰道：“用米糊一黏就好?！?/br>
阿念捏著手中那冊筆記，聽到林世嚴的聲音，趕緊將筆記塞回櫥柜里。關(guān)上櫥門時，他已神色如常，搖頭道：“不用管了。反正以后也用不著了。嚴哥，現(xiàn)在是甚么時候了？”

林世嚴：“午時。你該吃飯了。洗過臉了嗎？”

阿念笑道：“叫貓?zhí)蜻^了?！?/br>
林世嚴見放在桌上的早點他碰也沒碰，便知阿念壓根沒發(fā)現(xiàn)有早點在桌上，只怕從醒來便餓到現(xiàn)在了。

林世嚴去伙房給阿念舀了熱粥，熱了些素菜，服侍阿念吃了，下午便帶他去習(xí)武場消磨時間。然而，那一整個下午，林世嚴的眉頭都沒有松開過。

第105章

晚飯后，林世嚴敲響了對面醫(yī)館的門。王丞前來應(yīng)門，甫一打開門，便聽身后響起高昆的喊聲：“是翠兒姑娘就讓她進來，是別人就說老夫不在！”

林世嚴：“……”

王丞與林世嚴面面相覷：“師父說……他不在?！?/br>
林世嚴默然抬手，手中抓著一壇老酒。

月上柳梢。

林世嚴與高昆坐在醫(yī)館后院的石桌邊。高昆老兒二指捏起酒杯送到唇邊呷一口老酒，哈地吐出一口氣，可惜道：“若是有美女下酒，豈不快哉？”

林世嚴手邊放著酒杯，陰仄仄地盯著他。

高昆沐浴在這陰森目光下，依舊旁若無人，自在地小口呷酒，直至兩杯下肚，嗝地打了個酒嗝，方才懶洋洋地看看林世嚴。

“說罷，你又有甚么事要求我。上次教你的還不夠用嗎？”

林世嚴：“夠用?！?/br>
高昆有了興致：“來來來，說說你怎么……”

林世嚴無情打斷：“不?！?/br>
高昆鄙夷地斜眼，胡子一翹一翹：“假正經(jīng)?！?/br>
林世嚴幫高昆將酒滿上。高昆又是一杯下肚，磕了幾顆花生米，話有些多了：“呃……那讓老夫猜猜，是為了那小子的眼睛？”

林世嚴：“是。”

高昆沉沉嘆口氣，沉浸在朦朧醉意中。他抬手指指林世嚴，語重心長道：“依老夫之言，現(xiàn)在就這么著，你好他也好，皆大歡喜。你若不聽老人言，執(zhí)意要去送死。等你一死，他一個瞎子無依無靠，跟誰混都不是。你問問陸家倆小子愿意養(yǎng)他白吃白喝一輩子不，他們要愿意，那你速速去死罷，老夫也是攔不住你了。年輕人做事不要沖動，你想想，你為了他，頭發(fā)都熬白了。你就想要這么個結(jié)果？”

林世嚴不語。高昆剝了一個花生，捻去花生皮：“世嚴吶，不是老夫不幫你……”

林世嚴打斷道：“知道了?！?/br>
高昆：“那你陪老夫喝幾杯罷?！?/br>
林世嚴心中也是苦悶，便與高昆你一杯我一杯。轉(zhuǎn)眼間近小半壇子酒下肚，高昆嗝地一聲，搖頭晃腦，兩眼直翻，徹底醉了。林世嚴仍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見高昆醉了，便將酒壇往地上一放。那高昆找不到酒壇，扯著林世嚴衣袖含糊地嚷嚷：“酒……你給我上！老夫還沒喝夠……”

林世嚴不為所動，高昆晃了兩圈，念叨著酒。求而不得后，他晃晃悠悠地拉著林世嚴，大著舌頭道：“老夫……老夫告訴你個秘密?！?/br>
林世嚴：“嗯?！?/br>
高昆：“你先給我酒喝……”

林世嚴：“不?！?/br>
高昆：“老夫說完了，你要給酒喝……”

林世嚴漠然看著他。高昆也不等林世嚴答應(yīng)，便道：“那苗寨……那些苗疆人啊……”

聽到苗寨二字，林世嚴眉頭微蹙，雪亮雙目盯著高昆。高昆兀自沒有察覺，自顧自道：“那些苗疆人啊……他們養(yǎng)了一種蠱……老夫念你年輕不懂事……忍著沒告訴你……”

高昆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幾句，越說越輕。過了一會兒，忽然領(lǐng)悟到了甚么似的，忙搖頭道：“哦哦……老夫嘴很緊……不能告訴你……”嘀咕著嘀咕著，頭一歪，便睡過去了。

翌日。

高昆醒來時，頭異常沉重。老兒扶著頭坐起身，呼喚王丞給他煮醒酒湯。猛然瞧見床側(cè)坐著林世嚴，哇地一聲喊了出來：“你在這里做什么！”

林世嚴見他醒了，抓住他的衣領(lǐng)：“你昨日提到苗寨里有一種蠱?！?/br>
高昆忍著頭痛，怒道：“甚么苗寨甚么蠱，你有完沒完？”

林世嚴：“他們養(yǎng)了一種蠱，可以吸百毒。我去哪里找?！?/br>
高昆見他提到這個，知道瞞不住了，沉痛地拍了一記腦門：“我這管不住的嘴喲！”

他搖頭嘆息道：“好罷，你要找死，老夫便成全你。你隨便尋個苗人，他們就會告訴你，他們寨里有一種蠱，名叫毒吸蠱。毒吸蠱可吸取百毒，本身百毒不侵。但是這毒吸蠱有個致命缺陷，它必須寄居在人身上，直到你死都弄不出去。它身上帶著的這個毒啊，也就一塊兒到了你身上。如果你吸了他的毒，他不瞎了，你就要瞎了。老夫忍著不告訴你，就是怕你不是去害人，就是要害了自己。那小子瞎了是他的命，你偏要違抗天命，必然要造孽?！?/br>
林世嚴：“在哪里可以找到苗寨?！?/br>
高昆見他竟不以為然，急道：“老夫敬你是條漢子，豈料你竟頑固得像頭牛。你不怨他，你能知道他也不怨你嗎？等你瞎了，他固然感激你救他，但你從此只能白吃他的，白喝他的，出點事你甚么忙也幫不上。他成家立業(yè)，拖著你個連自己倒個尿桶都能倒錯地方的傻蛋過一輩子，到時他心里能怨你一輩子。你懂嗎？想好了嗎？”

林世嚴被這話震懾：“……沒有。”

高昆：“這就對了，你再想想。我所知道的離我們最近的小苗寨并不在西域，從此處出發(fā)三日可到。這回該說的不該說的，老夫已全說了，去或不去，全憑你自己做主，不可再糾纏于我?！?/br>
林世嚴神色凝重：“……唔?！?/br>
第106章

林世嚴回到武館后，濃眉皺得更緊。他本來就鮮少說話，現(xiàn)在看人都是陰仄仄的，無論是誰走到他身側(cè)都要繞個路，不敢與他相近。

午間，林世嚴如往常一般將飯送到房中。阿念正靜靜地斜倚在窗口，手肘擱在窗臺上發(fā)呆。對開春天氣來說，他穿得略嫌單薄。微風(fēng)拂面，將他的碎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