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去戳破，人的自尊，有時候是種很奇妙的東西。

第72章捆綁

周皓是在下午上班的時候,接到了老家的電話，那時外面還排著四五個候診的病人，他急匆匆地沖出去，尋了處僻靜地。

“你奶奶早上起來兩邊臉腫了,下午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被送去縣醫(yī)院了?！?/br>
打電話的人是他們家隔壁的葛叔,他爺爺奶奶不識字不會打電話，家里也沒裝電話，周皓就跟這位葛叔互留了號碼。老兩口年紀大了，萬一生個病,煩請他知會自己一聲。

周皓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可說話還是在顫兒,“醫(yī)生、怎么說？”

“大夫說要檢查，我讓你爺爺跟你說?！?/br>
電話轉(zhuǎn)移到了他爺爺侯貴的手上，老人哽咽不止，“你奶奶、昨兒晚上就說不舒服……”

老人哭了出來，說不下去了,電話又回到了葛叔手里。

“皓皓啊,趕緊回來,你奶奶這次情況像是嚴重了?！?/br>
“叔,要是醫(yī)院讓交錢，你先幫我、墊著?！?/br>
“這叔知道,你趕緊回來，啊?！?/br>
周皓跟主任請了長假,買了當天的飛機票，最早的航班是晚上七點半的。

回了家，周皓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把銀行-卡裝進了隨身的背包里。

坐在候機廳里，周皓局促地環(huán)顧左右，那些或笑、或說話、或咀嚼食物的生動面孔，像是一頁頁翻看的連環(huán)畫，定格在最冷酷無情的那一頁。

他開始焦慮，臉孔呈現(xiàn)出傷心欲絕又可憐無助的表情，腦子里止不住地往壞處去想。

漸漸的，周皓的眼眶紅了，哭出了聲。

廣播里提醒著飛機延誤，起飛時間推遲到九點半，他啃著從樓下便利店隨便買來的面包，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19:42，比平常約定的膩歪時間，早了十八分鐘。

周皓聽見了，沒有伸手接，任由手機鈴聲在他的背包里固執(zhí)沉悶地響著。

旁邊座位上闔眼休息的大叔，憤怒地睜開眼，怒目圓睜地瞪了周皓一眼。

大概是吵到人家了，周皓側(cè)頭看著身旁的男人。

電話還在響。

“電話響了不接，這是要干啥呀，有病?！蹦腥似^，陰陽怪氣地抱怨。

周皓從包里翻出手機，按了掛斷鍵，他依然是側(cè)頭看著男人。

男人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咒罵一句“倒霉”，起身往右挪了三個位置。

六月份，正是桑樹結(jié)果的時節(jié)，那片小土坡應該掛滿了紫紅色的小桑葚，咬一口，汁兒迸進口腔，甜甜的。

可她的奶奶卻在這個豐收的時節(jié)病倒了。

周皓收回了落在男人身上的視線，繼續(xù)啃著干巴巴的面包。

這時候手機又響了，這回他沒掛斷。

“皓皓，你剛才怎么不接電話？”江羽騫敏銳地覺察出了反常。

周皓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擰開水喝了一口。

“你怎么呢？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呢？”

缺乏安全感的男人，隔著遙遠的距離，在電話另一頭焦急詢問著自己的愛人。

周皓又啃了口面包，再喝了口水，他慢吞吞敷衍著說，“在吃飯?！?/br>
江羽騫提著的心稍微放了點，“以后不許嚇我了，怎么這么晚才吃？吃的什么??？”

“江羽騫，我老家的桑樹，結(jié)果子了?！?/br>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前言不搭后語，江羽騫怔了幾秒，心頭布滿愁云：小瘋子一定是碰到了不好的事。

“皓皓，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我在外面。”

“還在外面吃飯嗎？皓皓，吃完了趕快回家洗個澡，把空調(diào)開了，鉆進被子里，然后你再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周皓啃了口面包，干嚼著，“嗯。”然后他掛掉了電話。

處于熱戀中的江羽騫，心思就像個敏感而細膩的少年，他會患得患失，時刻缺乏安全感，他最怕自己一轉(zhuǎn)身的功夫，小瘋子就反悔不要他了。他啊，恨不得天天粘著小瘋子，把情話從早說到晚。

九點鐘的時候，江羽騫的電話又打來了，周皓的面包已經(jīng)吃完了。

“喂?！?/br>
“皓皓，你到家了嗎？有沒有洗澡？”

周皓有氣無力，心神疲軟，“洗了?！?/br>
“我下個月就回來，周末休息的時候，想不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江羽騫，我有點累，先睡了?！?/br>
面對陡然掛斷的電話，江羽騫陷入了繁瑣的思考中，昨天晚上兩人還說的好好的，過了一天全變了。

他剛才差點就問出來了，皓皓，你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飛機到達清江，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鐘，周皓打的去了清江縣醫(yī)院。

他奶奶住院了，住在呼吸內(nèi)科病房，口鼻處還連著吸氧機。

周皓跟主治醫(yī)師談了談，醫(yī)生很抱歉地說，目前還不能確診，初步懷疑是高血壓引起的面部浮腫。

周皓的心沉了又沉，他奶奶血壓是偏高，但并不嚴重，這種情況的誘發(fā)幾率很小。

醫(yī)生也是個明白人，想了想，還是很誠懇地說，“這種情況我們醫(yī)院沒有遇見過，我建議，最好去A市或者C城看看，大醫(yī)院臨床經(jīng)驗足，最后檢查結(jié)果也有可能就是個小病?！?/br>
周皓淡淡地說了句，“謝謝?！?/br>
“你奶奶有醫(yī)保嗎？”

“沒有，她有農(nóng)保。”

醫(yī)生感慨幾分，嘴里念叨了一句，“農(nóng)保報銷得不多啊……”

醫(yī)院的走廊，長長的一條，走廊的燈光并不明亮，有種陰森幽暗的感覺。

周皓回到了病房里，他爺爺還沒睡，靠坐在椅子上。

“皓皓啊，醫(yī)生怎么說？”

老人很焦慮，越是年紀大的人，情緒越是難以掌控，他爺爺問這話時，渾濁滄桑的眼睛里噙滿了水霧。

他邊擦淚邊說，“下午把你奶奶送過來時，那大夫說的話，我是一句都聽不懂啊。還好我孫子上過學念過書，爺爺今天就等著你過來了……我聽不懂啊……你奶奶是怎么呢？”

周皓強顏歡笑，“大夫說沒事，他說沒事……爺爺，旁邊有個空床你躺著睡會兒吧?！?/br>
他爺爺顫顫巍巍地走了過去，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

把他爺爺安撫完，周皓獨自走出了病房，他去了廁所，站在廁所窗戶邊。本想抽根煙，摸兜的時候才恍悟過來，自己已經(jīng)戒煙了，好久不沾那玩意兒了。

晚風清涼，習習吹來，煩心的思緒也在這團涼風中，漸漸理出了頭。

如今，他是家里的頂梁柱，不識字的爺爺把一切希望都壓在了他孫子身上，因為孫子讀過書，有一肚子的好文化，他爺爺把自己身上的憂慮分擔出了一點。

天塌下來，還有他識文斷字的孫子在呢，不怕。

可周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