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早好了啊，阿衡你也趕緊搶點米去，就在那觀音廟……”

早好了？又騙自己？

遲衡半信半疑往夷州城中跑，還沒到城中就見四面八方逃難的人涌過來，一個比一個穿得破爛，面黃肌瘦，個個眼珠子放光。還有洪亮的銅鑼聲嗵嗵作響，十分熱鬧。從去年的大旱又大澇之后，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這么多人了。

遲衡沒心去搶米，在擁擠的人群里喊著鐘序的名字。心誠則靈，不一會兒一個臟兮兮的小孩過來：“阿衡哥，序子哥在衙門里說事，讓我們在這里等他?！?/br>
衙門？這混蛋又犯什么事了？

黑壓壓的衙門府是夷州城里少數(shù)沒被破壞的地方質(zhì)疑，因為無論誰來占城為王，總得找個地方落腳。

衙門府紅磚黑瓦，明亮寬敞，雖舊卻氣派，像大家族里最有威嚴的老頭一樣。遲衡心急如焚往衙門前一瞧，不見升堂更不見衙役，反而衙內(nèi)大院里頭有幾個人在裝模作樣的耍刀弄槍。說是耍刀也不像，要架勢沒架勢，有個人舉起刀不知道怎么會，估計刀太沉了沒抓住，往后一倒差點把他自己后腳跟砸了。

旁邊看的人笑嘻嘻的。

不像有事的樣子，遲衡放下心來，大著膽子進去就問：“大哥，見過一個叫鐘序的小哥沒？”

有個知道的就往衙門里一指：“好像是在里頭?！?/br>
這可是大堂啊，從沒進過，聽過進里頭的甭管有理沒理都得先扒一層皮，遲衡好奇地往里走。就這當(dāng)口，大堂走出來一年輕人，二十來歲模樣，戴著一頂秀才帽，一身青衣齊齊整整，長得斯斯文文。兩人撞見，他把遲衡打量了一下，笑瞇瞇地說：“小哥，你也參加我們顏王軍么？”

閻王軍？名頭真是越來越奇怪了，遲衡沒搖頭沒點頭：“我找鐘序?！?/br>
“你是遲衡？”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遲衡睜大眼睛看他。

那人笑了：“鐘序說自己還有個兄弟，人瘦，力氣特別大還跑得快，想來是你了！”

這都是夸人的話？正說著呢，從大堂的里屋跑出一人，圓溜溜的眼睛，不是鐘序是誰？兩只眼睛又亮又圓，兩條腿比誰跑得都利落，聲音很開心：“阿衡，我還說找不見你呢！”

鐘序嘴快，沒等遲衡問就跟倒豆子一樣全倒出來了。

原來，之前占了夷州城的是亂軍，當(dāng)朝天子特派了大將軍顏王下來平亂。

這顏王來路大，是皇上的大舅子，特別能打仗，據(jù)說可以一人之力敵千人，帶兵作戰(zhàn)百戰(zhàn)百勝。顏王軍就是顏王統(tǒng)領(lǐng)的軍隊，顏王派人平了夷州城，現(xiàn)在又平隔壁的元州去了，只留下一支隊伍來討伐剩余的亂軍及安撫夷州百姓。帶隊伍領(lǐng)頭的，封的是“招討草賊校尉”，叫梁千烈。

眼前這個秀才模樣的年輕人是輔佐校尉的副校尉，叫左昭。

夷州現(xiàn)在破成這個樣子，連活人都見不了幾個，梁千烈和左昭就想了這么個領(lǐng)粥的法子，把人都吸引過來，一是賑災(zāi)，二還是招兵。

等鐘序說完，左昭慢悠悠地續(xù)上一句：“我們奉的是天子之意，名正言順，上有良將，下有精兵。我們招的也不是普通的兵，而是驍銳騎兵，以一敵百，收復(fù)夷州，指日可待。”

說得一套一套的，遲衡將信將疑。打戰(zhàn)的，不管贏輸都說自己是替天行道，別人全是亂軍。

“你也能以一敵百嗎？”遲衡反問。

一看就是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左昭卻不惱，淡然一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更是大丈夫?！?/br>
遲衡愣了，鐘序扯了扯他的袖子：“我都替你寫上名字了?！?/br>
啥？遲衡瞪著他。

左昭不急不躁：“沒有關(guān)系，我們顏王軍不強搶不豪奪，不想從軍的不勉強。就算實心想留下，還得能過關(guān)才行?！?/br>
“過什么關(guān)？”

“騎兵，當(dāng)然要能騎才行；不會騎的，也得會耍些刀劍；就算什么都不會，至少身體也要扛得住?！弊笳阎噶酥竿膺呎；尩娜苏f，“比如那位小哥就欠了點，風(fēng)一吹就倒。勉強留下，也得苦練上半年才讓上戰(zhàn)場?！?/br>
這么一說，一般人還不行，遲衡看看自己，不比?；尩膹?。

“說到底，最要緊的是上進心，敢打敢拼，善學(xué)活用。狹路相逢，勇者勝。你們才十六歲，守著現(xiàn)在能有什么？四處逃竄，跟飛禽走獸有什么兩樣？就活了一條命。要是跟著我們，建功立業(yè)有的是機會，大好河山供咱們開疆拓土。”說這話時，左昭擲地有聲，聽得人不由得一陣熱血上頭。

鐘序湊到遲衡跟前說：“這次跟以前真不一樣，是不是？”

遲衡沉默了一下，忽然問：“能學(xué)騎馬不？”

夷州曾是富庶之地，民風(fēng)溫和，青山綠水，卻不產(chǎn)馬匹，善騎射的人更少。左昭笑道：“等梁校尉回來，他騎馬飛出的流星錘，氣勢如雷，無人能敵?！?/br>
院子里耍刀耍槍的人漸漸都走了。

兩人眼巴巴地等著。

不出半個時辰有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衙門來，左昭迎上去：“千烈，怎么去了這么久？”

遲衡定睛一看，頓時傻了，黑衣凜凜，威風(fēng)八面，正是在林子里被自己搶了刀的人——他就是校尉梁千烈？梁千烈也抬眼一看，巧了，咧嘴就笑：“你這兔崽子，讓我好找！”

遲衡拔腿要跑。

梁千烈一個惡鷹撲食，迅疾如風(fēng)，將遲衡逮了個正著。他的勁大，稍微使力，就跟攥桶的鐵線一樣牢固，遲衡根本動彈不得。

“以為我是吃素的呢？剛才是老子我沒留心，不然怎么會你這臭小子得手！”梁千烈哈哈大笑，單手叉腰，“我的刀呢？臭小子！還來！”

“我藏起來了，你先放開我！”見他并沒有惱羞成怒，遲衡喊道。

3、〇〇三

【三】

那么一把長刀能隨身帶著？早被遲衡藏好了。還好梁千烈沒計較，他看中了鐘序的機靈，見遲衡膽子又大身手也快，是兩個可塑之才，便將兩人留在旁邊吃午飯。

遲衡食不知味，啃著窩窩頭，湊近鐘序：“他真的很厲害？”

鐘序使勁點了點頭：“我都看見了，梁校尉騎在馬上，掄起了那什么流星錘就把一頭特壯士的牛給砸死，可快可準(zhǔn)了。跟著他，咱們準(zhǔn)沒有錯！”

“在哪里看見的？你的腿沒事了？”遲衡終于想起了這茬事，質(zhì)疑地挑了鐘序幾眼。

鐘序腦袋一縮反咬一口：“還不是你整天讓我呆著，要不早好了！”

“我爹就是因為扭傷了腰沒好好休息，最后風(fēng)鉆到骨頭里，受寒去世了。大夫都說他要是歇好了，再活一百歲都沒問題?！?/br>
“大夫肯定胡說，扭傷能讓人去世?。俊辩娦蛞煌律囝^，把遲衡的腰一摟，“別生